“既然蓝月的事已经结案了,那我们学校里的师生也可以松一口气了。”刘熙笑着拍了拍高上的肩,“要不,老是提心吊胆。”
高上也微微一笑,静静地说:“是啊,这事确实是闹得人心惶惶,老觉得身边藏着一个杀人恶魔,这滋味不好受。”
“嗯,这下好了,再也不用疑神疑鬼的了。”
“这个事……”吕昭正说着,看到伙计咬牙切齿地端着一个硕大的冒着热气的石锅走了过来,好像锅子很沉,还有个女服务生捧着个结实的陶制火盆紧随着伙计,忙止住了话,让出空挡给两人上菜。
女服务生将火盆仔细放平放稳妥后,点燃固体酒精,伙计将石盆摞上去,一股浓郁的鱼鲜香味就弥漫开来。
吕昭细细地看了看那锅子,显得很感兴趣:“这是石头做的?”那石锅有面盆大小,青黑色,双耳,锅壁几乎厚达3公分,显得很笨拙。里面翻滚的鱼汤浓稠黏白,汤面上浮着一层油爆过的小红尖椒,撒着香菜,香味鲜辣浓郁。
“是啊,青石做的。”我回道。
“哈,这东西有意思,头一回见。有什么来历吗?”
“石锅的来历只怕是谁也说不清楚了,最早大概要追溯到石器时代去了,反正就是用来烧煮东西吃的。但这个石锅鱼的出名却是有个在民间流传的典故,据说是康熙微服下江南的时候,尝了这种用石锅烹煮的鱼,赞不绝口,当时一高兴还提笔为这道菜取了个名字,叫什么来着……”
“金福鱼。”高上接着说道。
“对对,是金福鱼!因为这道菜被皇帝老儿表扬过,一下子名声大噪,后来就成了长沙的一道名菜了。来,尝尝,鱼汤最好喝。”
吕昭尝过之后,连连点头:“嗯嗯!又鲜又辣,够味!”
李维给每人斟上啤酒,带头举起了酒杯:“来来来,兄弟们,周美女,我们以前是素不相识,幸亏霍莘这人精把我们召唤到了一起,以后就都是朋友了,为了这份缘分,大家先一起干一杯好不好?”
大家轰然说好,站起身碰了碰杯子,一饮而尽。
“刚才……吕队好像还有话说?”高上放下杯子坐下来,侧身问吕昭。
“还是叫我吕昭吧,”吕昭用纸巾抹了抹嘴,“蓝月的事,你们从头到尾都很清楚……其实这个事吧,说蓝月是自杀的,关键原因是没有发现他杀的有力证据,而且,又发现了可能自杀的证据,所以才会有这个结论的。”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没发现他杀的证据,并不代表没有证据。”
高上点点头:“哦——我懂了,也就是说,蓝月还是有可能是他杀的,但只是没找到证据而已。”
“吕昭的这话,我怎么听起来心里又有点发慌了啊。”刘熙拿起吕昭的酒杯给斟上啤酒,“这到底是自杀还是他杀,搞半天原来还是没有个定论的啊。”
吕昭笑着接过酒杯:“破案嘛,不能凭空假想的,要靠事实和证据说话,照目前掌握的证据显示,蓝月自杀的推论更合理一些,所以就只能按相对合理的推论下结论。但这是不是事情的本来的面貌,谁也不敢肯定的。”
“所以……”
“所以,只能这样了,除非有新的证据出现。”
李维又端着杯子站起身来:“各位兄弟,我们初次相逢,就不谈这些死人的事了吧?啊?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哈哈,来来,喝酒喝酒!happy最重要!”
“好好,不谈了不谈了。”大伙又干了一杯。
“刘熙,你老家是哪里的呀?”吕昭又问。
“我?我老家是湖北秭归的。”
“哦,那你是怎么来长沙的?”
“很小的时候就过来了……那是几几年?”刘熙皱着眉头想了想,“九二年,我们是第一批三峡移民,九二年年底就过来了,我们一家三口安置在岳阳的一个县城。”
“我记得你的资料上说,你爸爸早几年得肝癌过世了?”
“是啊,老爸是四年前走的,妈妈也回老家去了,老家现在建设得不错,很多移民都回去了。”
“哦,那你现在就一个人在长沙?”
“是啊,还打着单身呢,哈哈,得加点油,赶紧找个老婆。”刘熙端起酒杯朝吕昭说,“吕昭,这杯酒我先敬你!你们刑警队里有单身的警花,就给我留意一下啊,娶个警察当老婆,就有安全感了。”
吕昭也举杯哈哈一笑:“好好,我一定帮你留意!”两人碰杯干了。
“吕队……哦,吕昭!哈,一个习惯要改过来还是需要时间的啊。”高上也端起杯子,“吕昭你这还是在做调查呐?”
“啊?没有吧?”
“我看你问刘老师的话就像是在做调查啊,我要不要也讲讲我的情况啊?”
听高上这么一说,吕昭好像显得有点尴尬:“啊?这……不好意思,哈哈,职业习惯了。是啊,这毛病也要改,看来你说的没错,一个习惯要改过来还真是需要时间的啊。”
“没事没事,”高上与吕昭对饮了一杯,“我是个孤儿,正宗的单身贵族。你也帮我留意留意?我要求没刘老师的高,警花不警花的无所谓,只要是女的,单身就行。”
“今天这是怎么啦?都跑到我们警队里来找媳妇了?”
“刘老师刚才不是说了嘛,有安全感!”
“好好,我留意我留意!不过,我刚调来没多久,需要点时间排查排查情况,你们要有点耐心啊。”
“没问题,我们愿意等!”刘熙哈哈大笑。
吕昭放下酒杯:“我要是没记错的话,高老师好像是被洪山庙里的主持收养的吧?”
“是啊,幸亏我佛慈悲啊!要不,我现在还不知道在哪流浪呢。”
接下来,吕昭就成了酒桌上的中心,大家都要求吕昭讲讲有趣的案子。吕昭也很配合,给大家讲起参与过侦查的一些案件,每讲到精彩处,都博得大伙的一阵惊叹。
宵夜结束后,大家各自打出租回家,李维将车子停在了饭店的停车场,跟伙计说好白天再来取车。
来江边宵夜的人越来越多,离这不远的解放西路是有名的酒吧歌厅一条街,在那里玩过之后出来宵夜的人,将车子停满了整个沿江观光带。很多背着音箱戴着耳麦拿着吉他或其他乐器的业余歌手,游走在酒桌之间,为每个点歌的顾客声嘶力竭地唱着,音响开得一个比一个大,混杂着猜拳吆喝叫好等其他声音,好一派热闹喧哗的场景。
我和小周陪吕昭在江边走了走,我问吕昭:“吕昭,你刚才问刘熙的话,是有意的吗?”
“今天下午,侦查员报告,根据资料信息,我们没联系到刘熙的妈妈,她早几年就没住在岳阳了,那里的房子租给了一个做生意的,到哪里去了也不清楚。”
“那房租是谁在收?”
“房子委托给了一个中介公司在打理,公司收取房租后扣除佣金再打给刘熙的银行卡。”
“所以……”
“嗯啊,我正想办法找到刘熙的妈妈,这样,才能弄清楚刘熙到底是不是与蓝海有关系。不过……上面并不赞成我这么查。”
“为什么?”
“上头说,蓝月的案子已经结案了,就算查出来蓝海的继承人是谁,对案子也没有什么帮助,这么做,是在做无用功,浪费了警力资源……我们手上还有很多其他案子在办,侦查任务也很重啊。”
“唔……那,高上呢?”
“资料上显示,高上确实是个孤儿,十几年前被洪山庙收养,后来一直是由寺庙里供养他上学。”
“他的父母家人呢?”
“资料上说他的父母家人死于一次火灾。”吕昭无声地吁了口气,“这些事,都要派人实地走访调查才能做深入的了解,只是现在队里人手太紧张,上面不会同意的。”
“也是,已经定案的案子,再派人去查,确实比较难办。”
“所以,这个案子也许就只能是这样了,我能做的,也只能是在内部网络信息库里再查找一下相关的资料,看能不能找到一些新的线索。至于派人……也确实是有难度啊,你看,今天的侦查工作,连我都被派出去了。”
“嗯……老杨和叶子结婚的事,你怎么看?”
“是仓促了些。不过,也看得出来,老杨这次被蓝月伤得是有蛮深啊……至于叶子,下手倒是挺快的。美女嘛,哈,总是不愁嫁不出去的,只看嫁得自己满意不满意。老杨现在好歹也是手上有几百万现款的小财主了,比起大款来还差得远,但比起我们这些普通人来,那也算是富裕人家了。可以理解。”
“女人啊,我是真看不透啊……”
“怎么?看你感慨万千的样子,是什么女人刺激你啦?”吕昭看着我揶揄地说。
“不是——我能有什么感慨……蓝月死前,甚至在蓝月死后的那几天,叶子还和高上好着呢。你说,这女人的心变起来怎么就跟小孩子过家家一样?”
小周听我这么一说,瞪大眼睛用手指着我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我笑着朝她点点头。
“哦?但,好像从高上脸上看不出什么异样啊……这人倒是很看得开的嘛。”吕昭摇了摇头。
“是啊,或许只是才子美人之间的逢场作戏吧。”
“这场婚姻,我是不看好啊,估计老杨以后有得难受的——明摆着啊,叶子是冲着那三百多万的票子去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我看看已经过了夜市的区域了,出租车也多了起来,就对吕昭说,“今天就这样吧,改天再聚。有什么好案子,方便时跟我说说,让我们跟踪报道一下,也出点好新闻。”
“好!”吕昭与我大力地握了握手,又朝小周点点头,转身朝路旁的出租车走去。
我也叫了出租送小周回家,一路上,看着车窗外繁华的夜市,总觉得有一条线索如同轻飘飘的柔丝浮在脑海中,却怎么也抓不到实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