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确实是墨非的朋友,可这个老人怎么看出来的。
他戴着百面潜伏至此,可刚一露面就被对方猜出了身份。
如果这个老人会暴露他的踪迹,他不介意下死手,手上不自觉地用力些力道。
“等等,等等,别杀我,我不是你的敌人。”老人顿时局促不安起来。
“你是谁,老实交代。”叶凌宇厉声问道。
老人被他捏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仰着脖子:“我是这府里的管事呀,我姓钟,你叫我钟叔好了。”
“我管你姓钟还是姓李,老实回答我的问题。”叶凌宇不想跟他啰嗦,直接挑最重要的话问,“我且问你,城主一家如今在什么地方。”
感觉到那咄咄逼人的杀气,钟叔浑身上下忍不住有些颤抖:“我……我真的不是你的敌人,你们这些年轻人,怎么就不知道尊老呢?”
嘿,这老不死的,被人捏在手里,朝不保夕的,还敢反过来教训人。叶凌宇脸颊忍不住抽了抽,手上缓缓收紧。
感觉到那手上传来的力道,钟叔连忙祈饶道:“好好,我说,我说。城主如今被关在地牢里。”
“地牢在什么地方?”叶凌宇又问。
“哎呀,年轻人怎么这么急躁呢,放开手,我们慢慢说不行吗?”
叶凌宇抬起手掌,狠狠在他那有些秃了的脑袋上拍了一巴掌,眼睛里几欲喷火。老不死的莫非是想要拖延时间。
老人懵了片刻,随即立马老实了,抬手指了指旁边半开的窗口,低着声音道:“巡逻队每半个时辰经过一次,你若是想问什么的话,先把窗子关上吧。”
叶凌宇微微一怔,将信将疑地拖着老人走到窗边,往窗外张望了一眼,确认无误后将窗子关拢。
见此,钟叔的神态好像舒缓了许多。
他手指指向一个方向:“东院的后方就有通向地牢的入口。”
“看押的人有多少,整个城主府人手的布置又如何?”叶凌宇接着问。
“西院住着太子,大部分的士卒和佣人也都在那个方向。至于地牢附近,有三队侍卫轮番看守,实力最高的有黄阶顶峰修为。至于地牢里面嘛,听说也有玄阶坐镇,不过我没下去过,是不是真的我就不知道了。”
叶凌宇见他如此配合,手上也不自觉松了些。
钟叔轻微地咳嗽了两声:“年轻人呀,我真的不是你的敌人呀,别老一副蛮横的样子。”
“是不是敌人,不是你一句话来决定的。”叶凌宇把他按到了椅子上,“你还知道什么,统统说出来。”
“我知道的,已经全部告诉你了。”钟叔满脸皱纹,脸颊微微一抽动,就变成一朵迎风招展的菊花,“我在这府里做了几十年的管事,对城主大人忠心耿耿,我真不是你的敌人。”
“你怎么知道我是谁?”叶凌宇凶神恶煞地问。
“城主明天就问斩了,现在偷偷潜进来,又要找城主,不是为了救城主又是什么,所以我才猜你是墨非少爷的朋友。”钟叔一副老来持重的样子,“墨非少爷的朋友我基本上都知道,不过大多数都是些不入流的人,我记得前段时间好像还有个叫叶……叶……叶什么的来着,听说一身侠气,想来应该就是你吧。”
看样子,墨非那个家伙是把叶凌宇的事告诉过这个老人,如此说来,墨非跟这老人的关系应该还不差。
正当叶凌宇寻思着是不是该信任眼前这个老家伙的时候,钟叔又问了:“少侠你应该是跟墨非少爷一起来的吧。”
“墨非?”叶凌宇眼瞳微眯,听出了些东西,“难道墨非没有落入安俊风手中?”
这就奇怪了,墨非离开傲雪峰已经好多天,现在满城戒严,他既然没回城主府,又没回傲雪峰,那他去了哪里。
这次轮到老人的表情变得惊讶了,不过人老成精,稍一思索,便明白了个大概。
“叶公子呀,若是你想要去救人,不如听听我的办法。”
“你有办法?”叶凌宇狐疑地打量着他。
老人虽然口口声声说站在叶凌宇这边,说得倒是情真意切,但叶凌宇还不至于这么容易相信他。
钟叔冲他挑了挑眉梢,老家伙眉毛早就秃得没剩几根了,挑眉毛的时候双眼还炯炯有神,那姿势别提有多别扭。
“世人常说人老成精嘛,我活了这么多年,可不是你这种毛头小子能比的。”
你倒挺有自知之明的嘛,叶凌宇在心里嘀咕,不过这后面一句话好像有点多余。
“说说看。”叶凌宇把手松了松,但还是虚扣在他脖子上。
钟叔余光向窗子和大门各瞟了瞟,确认无误,才凑到叶凌宇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
夜色渐深,城主府内,唯有东院的后方还有依稀的灯火。
暮色笼罩的庭院里,两个人影一前一后从中穿过。走在前面的人手里提着一盏灯笼,昏昏烛光照亮前面的路。
等穿过一片竹林之后,面前出现的是一间石屋。石屋前竖立着一道铁门,铁门上有斑斑红锈,看上去像是沾染的鲜血,特别是在晚上目睹这样的场面,总让人觉得汗毛直竖。
一路行来的自然是钟叔和叶凌宇,钟叔在前,叶凌宇在后。
当两人走到石屋前时,从前方突然窜出两名侍卫打扮的人。
“站住!”两名侍卫一声令喝,“来者何人?”
叶凌宇还没动,钟叔先走了上去。
他佝偻着背脊,手臂上挎着一个竹篮。
“老朽是这府里的管事。”钟叔答道,他声音略显嘶哑,显得有点老态龙钟。
“管事?管事到这里干什么?这里不是你们这些人该来的地方,快滚开。”侍卫并没有因为他年长而给他面子。
这些侍卫都是新来的,平时跟在安俊风身后,养了一身的娇惯之气,对人的态度向来都是“天老大,我老二”。
“禀告两位大人,老朽在这府里干了四十年的管事,城主大人对我照顾有加。这不,听闻城主明日就要问斩了,我特地来给他送上最后一餐。这人老了,思念也就比常人多了点……”钟叔一边说着,一边掂了掂手中的篮子。
“老东西,我说了,这里不是你们这些闲杂人等该来的地方,快点滚开,否则别怪我不敬老了。”
然而,还没等侍卫的话音落下,钟叔却突然上前,以和这幅年老姿态不相符的速度,往他们手里各塞了一枚乾坤戒。
两名侍卫皆是一愣,以为这老家伙想要偷袭,立马想拔刀,不过当看见钟叔那张满是笑意的老脸,似乎明白了什么。
两人往乾坤戒里一感应,脸上都顿时流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看到他们这个样子,叶凌宇多少也能猜到,那乾坤戒里恐怕放的是灵晶,而且数量还不少。
两名侍卫都只是黄阶武者,虽然平日里跟在太子身边,但身家也不会太丰厚。毕竟大头都被那些实力高深的人占完了,他们平日里也只能捞捞别人吃剩的油水,如今手中突然握着这么一大笔钱财,谁能不心动。
两人彼此对视了一眼,刚刚拔出一寸的刀刃也重新塞回了刀鞘里。
“嗯,知恩图报,城主待你不薄,是该给他送上最后一餐。”侍卫一改桀骜不驯的样子,爽快地笑了笑,“看你也半截身子入土了,这次不难为你了,进去吧。”
钟叔连忙憨笑鞠躬,顺便冲叶凌宇挥了挥手。
“嗯?这家伙是……”侍卫目光投向叶凌宇。
“哦,这位小兄弟年幼时被城主收养,此次与我一道,想见城主最后一面。”钟叔一边解释,一边又往两名侍卫手里各塞了一枚乾坤戒。
侍卫略微一感应,发现叶凌宇身上没有任何灵力波动,想来应该是没有修炼过的普通人,便没太计较,挥挥手,放行了。
两人进了石屋,石屋的正中间有向下的台阶,据钟叔说,这便是通往地牢的入口。
台阶的两侧点着油灯,即便不用灯笼照亮也能看得见路。两人灭了灯笼,一路向下。走了一会之后,面前赫然出现一道木门。
“那便是狱卒看守的房间了,穿过这间房间再往后,便是牢房。”钟叔小声地说。
叶凌宇微微点头,随在钟叔后面推门而入。
打开木门,便看见一个挺着酒肚的男人躺靠在椅子上。男人五大三粗,胸口的衣襟半敞着,脸上还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你们什么人?”男人看见有人进来,顿时跳了起来。
“我们是来给城主送饭的。”钟叔依旧一脸笑容。
“老子没听说这个时候还有送饭的,滚,统统给老子滚。”狱卒一脸横肉都在哆嗦。
钟叔翘起嘴角,含蓄地上前,悄悄往他手里塞了一枚乾坤戒,这个方法之前就屡试不爽。
可是岂料,那狱卒根本看也不看,转手一巴掌扇在了钟叔的脸上,把钟叔扇了个趔趄。
“滚,是不是听不懂人话,再不滚,老子弄死你。”
钟叔整个人都懵了,这天下还有人不爱财的吗?他没想到这狱卒居然毫不领情。
然而正当他想再上前游说两句的时候,却隐约地听见狱卒背后牢房的方向传来一些声音。
那声音好像是个男人在咆哮——“你们这帮畜生,快放开我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