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昆仑的大姐叫刘招娣,二姐叫盼娣,三姐叫来娣,四姐往后就放弃了这种命名方式,实际上除了大姐依然采用父母取的名字之外,二姐三姐都给自己改了名字,也通过各种方式取得了合法的身份,但是姐妹们的具体出生日期连父母都搞不确切,她们自己就更不知道了。
母亲一边当着盲流,一边生孩子,五年生了五个,几乎是不停歇的在孕育生命,刘昆仑觉得不可思议,同时也有了另一种猜测,也许自己是捡来的孩子吧,为了圆刘金山的传宗接代梦,他们捡了或者收养了一个弃儿,这个弃儿正是王化云的私生子,而在八十年代私生子是不会被社会认可的,所以自己变成了刘金山的儿子刘昆仑。
这个解释说得通,刘昆仑心中有数,爹不是亲爹,妈也不是亲妈,没有生恩只有养恩,他不会再去追问什么。
马上就到清明节了,刘昆仑联系了各路朋友,对于这种锦上添花的事儿,江湖朋友最是热衷,昆仑哥是混大火车站区域的头号硬汉,从没张口求过人,现在吹哨子喊人,岂能不拔刀相助。
总之这事儿办的很顺利,刘昆仑本来没告诉陆刚,但陆总主动找到他说家里有事你怎么不言语一声,公司刚配的车你拿去用,老人家要排场,咱们就弄排场点,说着将车钥匙硬塞给刘昆仑,金天鹅不是国企,不必受科级干部配车的限制,所以买了一辆宝马525,气派得很。
清明节期间上坟扫墓的人太多,以至于去往公墓的道路堵塞严重,不过刘昆仑家的祖坟就在崔寨村外,往北走的道路是畅通的,一大早刘昆仑就出门了,先接了大姐一家人,他开的是陆刚的宝马525,自己的捷达没人驾驶,正想打电话叫个人来开车,大姐夫自告奋勇说我来。
“大姐夫学过开车?”刘昆仑随口问了一声,他心想一个藏族道班工人怕是没多少机会摸方向盘吧。
“你姐夫开过大货车,带挂车的那种。”刘招娣一句话就让五弟放心了,将捷达车钥匙交给宁玛扎西,让他和大姐先走一步去大垃圾场接父母。
四姐请了假,和大家一起出发,他们在金桥大市场的停车场等候三姐夫的到来,等了十几分钟,只见一辆黑色皇冠驶来,开车的正是三姐夫王立峰,他探头和大家打了声招呼,问谁当头车。
“再等会。”刘昆仑说,看看手机,还差五分钟到集合时间。
几分钟后,摩托车大军杀到,俱乐部全员出动,各种型号的摩托车林林总总四十多辆,藏海骑着刘昆仑的烈火战车混在其中。
“摩托车队开道。”刘昆仑对三姐夫说。
三姐夫讪讪地没说话。
忽然手机响了,是二姐打来的,说已经到了玉檀机场,问到哪儿会合。
刘昆仑立刻安排臧海带一辆能装行李的750挎斗摩托去机场接二姐,其他人原地再等等。
他在等自己的嫡系人马,两辆金杯面包车,车里装了二十个精壮小伙子,带了二十把铁锨和长柄斧头,当然都是用来扫墓的工具。
人马到齐,刘昆仑在对讲机里一声令下,出发,车队浩浩荡荡向北进发,摩托车开道兼护送,一路打着双闪,知道的明白是昆仑哥上坟,不知道的还以为谁家接新娘子哩。
都是清明时节雨纷纷,今天的天气却格外晴朗,阳光明媚,让人心情大好,开道的摩托车打开音响放着周华健的刀剑如梦,刘昆仑带着车窗,听着歌,用对讲机指挥调度着人马,有种千军万马在手,横刀立马舍我其谁的豪迈。
宁玛扎西开车够快,只是提前出发了十分钟,已经接了二老在机场高速的入口处等着了,融入大队,向北河县进发,在收费站外,车队再度停下整理队伍,这时其他各路朋友也都到了,大约二十多辆车,四五十号人,总体人数和刘昆仑预估的差不多,一百来人的样子,车辆五花八门,奔驰宝马路虎捷豹有,捷达桑塔纳富康也有,刘昆仑派了一个人站在收费站口,放开闸门全体通过,然后统一缴费。
下一站就是崔寨村了,三十辆车和四十多辆摩托在村口暂停,刘昆仑下车,跑到捷达车旁问刘金山:“排场还行吧?”
“将就吧。”刘金山咧着嘴笑。
“待会儿怎么整?”刘昆仑又问。
“到老崔家门口按个喇叭就行,咱也不仗势欺人。”刘金山显然想过无数次今天这个场面该怎么整。
刘昆仑给二姐打了个电话,电话里风声呜呜的,二姐一口嗲嗲的港式普通话说在路上马上到。
这么一大群人在村口停着,难免不引起村里的注意,刘昆仑特地选择了村南头隔着庄稼地的打谷场,正好能望见老崔家,老崔家也能看到这边。
此时老崔家正陷入一片愁云惨淡之中,崔家的老太爷叫崔金柱,今年七十二,从三十年前就当崔寨村的支部书记,他有四个儿子,一个比一个有出息,二儿子是本乡的副乡长,三儿子在县委工作,四儿子还没结婚,跟老爹和大哥一起住,那天挨揍的是崔家老大崔海龙,其实伤得不重,但是这口气咽不下去,老爷子崔金柱听说之后,气的当晚就小中风,抬到县医院挂甘露醇,好歹抢救过来,现在家里养着呢,老大说医药费要分摊,几个弟弟不愿意,正闹着呢。
外面人喊马嘶的,崔海龙听着烦心,让老四上楼去看看谁家在闹腾,老四崔海豹蹬蹬蹬上楼,片刻后下来了,脸色凝重:“来了几百口子人,不知道干啥的。”
“不知道干啥的,你不能去打听打听!”崔海龙大怒,亲自上楼察看,只见远处黑压压一片人和车,有些蹲在地头抽烟,有些排成一行当众撒尿,看服装不像是本乡本土的,倒像是省城那边过来的。
“这是打狼呢?这么多人。”崔海龙叼了一支烟,有些纳闷,崔寨村附近可没有什么风景名胜,他实在闹不懂省城这么多人来这儿干啥。
忽然,那些乱糟糟的人全都上车了,在一队摩托车的指引下,居然向自家门口驶来。
门前这条砂石路是老崔家出钱修的,为的是方便自家的桑塔纳下雨天不陷在泥泞里,可不是给外人开的,崔寨村紧邻着省道收费站,有时候有些聪明人想绕过收费站就从村里走,收费站收十块钱,崔家就收五块钱,倒也是一笔收入,今天这么多车过路,还不收他个几百块。
“赶紧的,出门拦车,收费!”崔海龙一声令下,四弟带着两个侄子精神抖擞的出去了,二叔和三叔都是乡里县里的干部,体面人,自然不能抛头露面干这种丢份的事儿。
往日里收钱,只需要人往路中间一站就行,过往车辆老实的交钱,很有种土霸王的感觉,可是今天似乎不管用,开道的那几辆摩托车放着震耳欲聋的音乐,到了崔家门口也不减速,对于拦路的三个人视而不见,反而疯狂的鸣笛,把三人吓了一跳,不自觉的让开。
后面几十辆车约好的一般同时鸣笛,声音震天,刘金山乐得合不拢嘴,几十年的怨气不是一朝一夕能消散的,老崔家,你们等着吧。
崔金柱正躺在屋里休息,被外面的聒噪声吵醒,气的直拍床板,喊人,可是没人搭理他,一来声音太吵听不到,二来人都去门外了。
崔海龙惊愕的看着从自家门前经过的车队,其中一辆车里居然坐着的是刘金山,原来是这老小子带人示威来了,对方上百号人,老崔家没有准备,还真拿他们没辙,只能跳着脚骂,可是骂声全都被鸣笛声掩盖。
车队如同阅兵般通过老崔家门口,刘金山出了一口恶气,这么多年,他终于可以堂堂正正的来给爹上坟了。
老刘家的坟地在村外一处山坡上,找了半天才找到坟头,没有墓碑,只有孤零零一座坟,野草丛生,荒凉寂寥,上山没有路,大部分人都在下面等着,刘金山一家会同妹夫一家,来给爹娘上坟烧纸。
刘昆仑和两个姐夫一起,拿着铁锨把坟前平整了一下,铲了铲杂草,摆上供品酒菜,香烛纸钱。刘金山和秦素娥看着五个儿女,欣慰不已。
大女儿一家人就那样了,平安就好吧,二女儿刚从飞机场过来,一身时髦打扮,染了头发背着lv的包,看样子在南方过得不错,三女儿气色也不错,手上两个金戒指,老两口都知道这个三女婿另有正房老婆和孩子,自家女儿跟他就是当个小三,但木已成舟,总不能一辈子不认这个女儿吧,老四最乖,在城里大酒店当服务员,这些东西都是她预备的,将来嫁个好人家,不会过的差。
让刘金山最满意的还是老五,这个本来他最看不上眼的小儿子,如今却是老刘家的顶梁柱,是全家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