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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际墨色越来越浓稠,形成一大片沉得仿佛滴水的乌云。
谭仲祁从暗色最浓重之处, 破空而出。
他立于云端, 放纵天魔的气息, 强劲的气流将衣袍头发吹的猎猎作响。
镇守星辰台的夫子、周边巡逻的修士察觉到天魔的气息,空中传来数道厉呵。
“放肆!”
“大胆天魔,居然敢来书院撒野!”
“抓住他!”
重重阵法屏障竖起,笼罩星辰台。
与此同时, 数道流光朝乌云深处的谭仲祁疾驰而去。
有的是蕴涵剑道剑意的灵剑,有的是引动风雷的符箓,有的是精妙术法形成的灵兽, 甚至还有阵阵仙音……
明知来者是天魔却还出手的, 无一不是强者。
流光如雨落, 刺入浓重乌云中, 如砍菜切瓜一般, 将乌云削的七零八落。
那片“夜幕”即将溃散时, 谭仲祁挥袖一震, 眉心红痕鲜艳似流动的血,滚动得乌云猛的炸裂开来, 将术法流光尽数席卷其中。
双方力量还未完全抵消, 一道玄光便突破封锁, 撞上了重重阵法屏障,只听“卡擦卡擦”几声, 阵法屏障裂开几层。
夫子们正要再度出手, 便听一道清越的声音笑盈盈道:“让一让, 我来。”
一听这声音,夫子们退到了一边,抱着手一副看好戏的神色。
“让一让,魔君要出手了,留个空地。”
“裴夫子,你这学生打起人来,看的就是爽……”
烈焰自星辰台冲霄而起,裹挟着锋利的杀气,比之修罗地狱更加尖锐,更加可怕。
下一刻。
“砰——”
玄光与烈焰僵持片刻,被烈焰砸中,从天际砸进了地板里。
谭仲祁狼狈的从玉石台阶上站起来时,衣袂破碎,身上多出几道长长的血痕——那是他强行突破阵法屏障时,被反噬的伤口。
抬头,一点极刺眼的焰光划过脸颊,谭仲祁睁大眼睛,却一动不动。
枪尖停留在他眉心,堪堪划破皮肤,从伤口溢出的血液被长.枪贪婪的吸收。
环绕在谭仲祁周身的天魔雾气,遇到陆离枪后,便瑟瑟的向一边退避。
谭仲祁眨了一下眼睛,眼前的模糊散去,他看清楚了面前的人。
钟应随意坐在高几阶的台阶上,骨节分明而有力手指握着通体晶红的陆离枪枪身,背对着光线,斜睨着天魔。
姿态散漫,神态悠然而倨傲,如深渊如瀚海般的力量却透过枪身,积聚在枪尖。
即便谭仲祁没有恢复神智,在这般力量下,天魔的本能也会驱使他趋利避害,暂时示弱。
“不反抗?”钟应挑眉,因为逆光的原因,桃花眼格外的黑沉深邃。
他饶有兴致的把玩的陆离枪,枪尖离开了谭仲祁的眉心,随意的贴着他的脸颊,仿佛随时要将人捅个对穿,笑道:“说,谭霈想做什么?”
“……”
钟应撇了撇嘴:“横冲直撞闯书院,你们没什么目的,我可不信,老实交代吧。”
在钟应认识中,天魔无理智,受谭霈控制,听从谭霈命令,天魔所做的一切,自然是谭霈、或者说离芳水镜吩咐的,谭霈身为天魔的主人,可以轻易透过天魔,看到这一幕。
钟应便道:“谭霈,你不想我毁了这个天魔,毁了你老祖宗这具壳子,你最好说清楚。”
钟应已不是当年那个十五岁的少年了,如今的魔君自然有那个能力,没看到身为深渊之主的阿离都被他收拾的服服帖帖吗?
天魔以往猩红冷酷的眸子中,掠过种种复杂的情绪波动。
那绝对不是天魔拥有的目光!
钟应心中闪过些许古怪,正疑惑时,便听谭仲祁道:“霈儿……死了。”
“死了?”
谭仲祁阖上眸子,声音含着些许沉痛:“我动的手……”
钟应眼角一跳,意识到了什么。
君不意缓步踏下台阶,目光落在谭仲祁身上,衣摆拖过阶梯,如流动的云:“你恢复记忆了?”
谭仲祁叹了口气:“对,霈儿千辛万苦寻来丹药,为我恢复神智。”
“怪不得怪怪的。”钟应啧了一声,收回陆离枪,往肩膀上一扛,完全不担心天魔跑掉,“你跑来这里干什么?”
谭仲祁道:“我来赎罪。”
钟应微楞:“你觉得你说的话,我们会信?”
谭仲祁望着钟应,望着君不意,透过两人望向了星辰台,看着云雾笼罩下的青岚叠翠、重重宫阁,目光由沧凉转向平和。
“我不是霈儿。”他道:“自我恢复记忆神智后,我便不是天魔,而是谭家曾经的家主,谭家的根系如今还在尚合郡,我不可能不管不顾。”
在那般目光下,钟应心中信了几分,收起了声音间的尖锐:“……这就是你横冲直撞,闯进书院的原因?”
谭仲祁摇头:“我若是光明正大的求见,怕是见不到能说得上话、做得了主的人了。”
钟应:“……”
这不是废话吗?
离芳水镜的天魔跑上门来求见,当然是第一时间镇压或者拍死啊!
就算魔界九州止战,九州也容不下“只知杀戮,毫无理智”的天魔。
“有一件事,你们想必很感兴趣。”谭仲祁话音一转。
君不意走至钟应身侧时,停下:“你说。”
“你们在找神君对不对?神君已经离开了离芳水镜,便是离芳水镜也不知他的去向。”谭仲祁道:“但是,我跟在霈儿身边时,曾听朝阳一脉洛岭无意间说过一句话,他说,神君要回最初之地。”
最初之地……是哪里?
九州最了解神君的,莫过于同样重生而来的钟应了。
钟应摸着下巴沉思。
于雪回神君来说,“最初之地”自然是他的故乡。但是,毁世证道成功之前,神君都无法回去,也就是说,最初之地一定是在九州之内。
那么,九州有何处值得神君留恋?
有,太一宗!
神君耗费无数心血建立的太一宗,也是神君亲手毁了太一宗。
而神君在屠尽太一宗弟子后,便开始走毁世证道之路了。
若说九州有什么地方算的上“最初之地”的话,钟应只想得到那里。
想到这里,钟应侧眸,君不意正巧望来,四目相对。
钟应歪头询问:“你想到了哪里?”
君不意微微垂下眼帘,清冷的凤眸盛着星星点点的微光:“应该和你想到了一处。”
钟应心情畅快,不由笑了起来:“咋们心有灵犀啊。”
钟应扛起陆离枪便要走,想到什么,回首瞧去,开始思索怎么安排谭仲祁。谭仲祁如今身份又麻烦又尴尬,不管安排到哪里,似乎都不合适。
不等钟应开口,谭仲祁便提前一步道:“妤儿跟我说过书院禁闭室不错,一切尘埃落定之前,我便住在那里好了。”
封禁一切力量,困于黑暗封闭的空间,无处可逃……唯有这样,才能让所有人放心。
钟应抿唇:“你倒是会挑。”
君不意微微眯眸:“这是最好的安排了。”
钟应扭头,冲着远处喊:“那边那个谁,夫子啊,麻烦你带他去试试我们书院的小黑屋,他要长住。”
一位夫子指了指自己:“我?”
见钟应肯定,因为灵力屏障并未听到三人交谈的夫子,云里雾里的领着谭仲祁前往禁闭室,心中暗自嘀咕,这天魔可真乖……
谭仲祁拂袖而去,离开时回首看了一眼,余留一声叹息。
希望他还有机会从禁闭室出来,看一眼九州。而非待在禁闭室中,随着世界毁灭而如微尘一般被淹没。
天魔之身,无法逆转,他此时恢复神智记忆,却无法永远,唯有彻底陨灭才是归途。
然而,唯有在看一眼九州,再看一眼谭家,他方能甘愿长眠……
·
一月之后,集九州魔界之力,十座剑塔奇迹般的重建,重新矗立于九州之上。
新旧剑塔并不相同。
旧剑塔毁损严重,上古时期的阵法密纹又大多失传,想要修补阵纹不知道要花费多长时间,重建剑塔陷入僵局时,君不意恰在此时站出来,亲自动手改动了十座剑塔的阵法核心,形成了新的阵法,新的剑塔。
——这便是剑塔能如此快重建的原因。
新剑塔不似以往那般条件苛刻,只能由最顶尖的十位剑仙镇守。
但是,新剑塔却有一个小弊端,需要更加庞大的力量方能启动阵法核心。
一番和谈之后,九州魔界各派强者镇守四座剑塔,而妖族只需守护两座剑塔。
新旧剑塔一事中,钟应肯定了一件事。
君不意不仅得到了前世莲中君残存的力量,更恢复了前世的一些记忆。
唯有如此,才能解释岁数不过百年的君不意,能如此轻易的改动上古剑塔阵法。
双修之后,钟应忍不住心中的好奇,翻了个身,趴在君不意胸膛上问:“你是不是记起了什么?”
他的声音略带沙哑,额头布了一层细汗,眼角一道薄红,一身慵懒与倦意。
君不意并未否认,抬手将钟应鬓边散乱的长发拂至耳后,极轻的嗯了一声。
“你记起了什么?”钟应心中如被猫爪子挠了一下,桃花眼波光潋滟,亮晶晶的,“有没有记起以前的我?”
君不意收回手时,指腹揉了揉钟应过分红润的唇角,唇瓣上有个小小的牙印。
温存时,钟应“张牙舞爪”的咬了他一口,他便回礼回来。虽然咬的并不重,但是两人身上都留下了齿痕。
“我只记得剑塔相关的事。”君不意柔声回答。
钟应有些失望,嘀咕:“就这些?”
他特别想知道,在前世的莲中君眼中,自己到底是何种模样。
便又听见君不意道:“还记得剑岛之上,有个无法无天、闹的书院鸡飞狗跳的小混蛋,老是用水镜偷看我。”
“咳咳咳!”
钟应惊震,睁大眼睛,咬了君不意手指一口,恨恨道:“你果然知道!”
月下看美人独坐凉亭、垂眸抚琴,的确是件美事,但是被当事人抓个正着的话,钟应便有些羞赧了。
过了一会儿,钟应捏住君不意下颌,一脸恶霸相:“我就偷看了,你能怎么着?”
君不意莞尔轻笑。
“不怎么样。”手臂环过钟应腰身,感受到掌心的肌理与温度,君不意轻柔的阖眸,低语,“你现在可以直接叫我弹给你听,无论何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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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死梦中惊坐起,凌晨三点了……╭(°A°`)╮
ps:掉落30个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