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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一段时间, 钟应非常的忙。
便如便宜爹爹所说,魔界刚刚平定,还是个烂摊子,需要好好整顿整顿。
虽然钟应可以将大部分事情扔给属下去办, 但是有些事却需要钟应这位新任魔君接手——若是他真的什么都不用干,那说明他这魔君被架空了。
将属下一一指派下去,钟应发觉属下不够用了,他需要招收新属下。
这个时候, 钟应有点儿后悔把孟长芳扔去九州了。
毕竟魍魉君和魑魅君一样,一个顶十个,有孟长芳在,钟应可以少许多麻烦。但是人已经被他扔去九州了, 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晚了。
钟应埋在书桌上, 重重叹了口气。
君不意坐在靠窗棂的位置, 正提笔作画。
后院凶残的魔花魔木在他笔下格外的瑰丽绚烂,紫藤花帘在这片夺目的绮丽中, 簌簌芬芳。
画到一半, 君不意将这副百花争艳图推到一边, 重新拿了一张宣纸过来,想都没想便拈笔画去。
寥寥几笔, 便将钟应苦恼叹气的模样画的活灵活现。
君不意愣了一下,侧首去瞧钟应。
钟应一边抓着头发, 一边拿笔杆戳着桌面, 声音恼怒, 断断续续:“阵法师不够就许重金招人啊,水平不够就考核啊,找不到就去抓人啊……抓回来了威逼利诱啊……”
“这人怎么这么鲁莽?把这人换了!绝对要换了!”
“……字这么丑,比便宜爹爹的字还丑,让他给我吃一箱子四书五经去!”
在这抱怨声中,钟应效率极快。
君不意回神,发现他已经将钟应蹙着眉头、瞪着眼睛、嘴角往下拉的神色,活灵活现的画了下来,显得格外的可爱。
清了清嗓音,君不意开口:“应应,要不我帮你吧?”
“不用!”钟应百忙之中伸出一只手,拒绝,“我怎么能让自己的魔后累着?”
他要证明君不意眼光好,才会选他。
君不意并未坚持,继续画他的小混蛋,一张又一张……
画到累了后,君不意便出去透透风。
一直到夕阳西下,钟应才将笔扔一边,伸了个懒腰。
眼角余光一扫,钟应发觉君不意还没回来,微微有些惊讶。
他本想直接去找君不意,走了两步又返回,在君不意先前坐过的岸桌前停下,好奇的翻看起叠了一堆的画纸来。
第一张画,画着一个小人咬着笔杆一脸苦恼的模样。
第二张画中,小人拿着书卷拍人脑袋。
第三张,小人脸上多了条墨印。
第四张……
第五张……
钟应嘀咕:“怎么瞧着都像我?”
将画纸小心翼翼的收起来,钟应寻着君不意的气息找去,最后在万魔城城外找到了他。
身为道修,君不意在万魔城本就极为惹眼,更别说他容止如此出众了。此时他身边围着好几位魔族,正兴奋的望着他。
君不意垂着眼帘,正在指点什么。
钟应随便揪住一个魔族:“他们在干什么?”
那魔族没认出钟应,瞅了一眼:“是魔后在指点他们阵法。”
钟应微愣,那魔族便急匆匆离开了。
待围着君不意的魔族散开,君不意便看到了钟应双手环胸,靠着墙壁,似乎看了他许久,等了他许久。
君不意上前,钟应起身,两人并肩而行。
“忙完了?”君不意问,“为什么不叫我?”
“先前你在等我,现在自然换我等你。”钟应理所当然的回答。
君不意眉眼松怔。
钟应抿了抿唇,忍不住道:“不是让你别帮忙吗?”
君不意伸出手,柔软的指腹自钟应脸颊擦过,声音柔软了几分:“别的我可以不管,护城阵法的事我也必须管,我以后有一半的时间将会住在这里,可别再出纰漏了。”
“……”
钟应一时感动,拍着胸脯表示:“你想住的话,我把九幽宫都送给你。”
“那你住哪里?”
“大不了在边上在修一座宫殿。”
君不意微微莞尔,收回了手指。
钟应眼尖,看到了他指腹的黑点子,下意识抓住他的手腕:“你怎么沾到墨水了?”
刚刚君不意好像用这只手擦了他的脸颊……
钟应反应过来,往脸上蹭了几把,声音含着几分火气:“我刚刚就顶着这玩意,一路走过来的?”
君不意轻轻嗯了一声,眉梢眼角盈着笑意。
“等等。”钟应想到什么,怒火突然消了,凑过身子,“你桌子上的画稿,画的都是我对不对?我看到里头一张图的人脸上就有墨水!”
“是。”
“既然画的是我,那些画就归我了。”钟应笑了起来,像个占了大便宜的孩子。
两人手拉着手,走在重建的街道上。
·
钟应将事情忙的差不多后,终于想起了地牢里的顾无关,便和君不意一起去地牢“探监”。
地牢暗无天日,不仅封禁了所有灵力,更有冰寒、火灼交替,比书院小黑屋的环境恶劣百倍。
修为弱点的根本活不过一晚,不过钟应并不担心顾无关会死。
守卫点了一盏油灯,烛火微光将地牢点亮。
顾无关原本便受了重伤,无法运转力量治疗,也无疗伤之药,又要经受冰火两重折磨,伤情加重,气息比先前虚弱许多,几近于无。
钟应两人过来时,他正侧靠着墙壁昏睡,察觉到什么后,手臂撑起身子,开口:“你们来了……”
声音低哑无力,一开口便低低咳嗽起来。
钟应居高临下的扫了他一眼,笑盈盈道:“你过得还不错嘛。”
虽然气息虚弱,但是看上去干干净净的。还有精力收拾自己,肯定过得不错。
“过得比我想象中的更糟糕。”
顾无关似乎想站起来,试了一下,发现自己做不到后,干脆盘膝坐在地上,静静“看着”两人。
钟应眼角一跳,有些惊讶。
君不意眸光澹澹,直指关键:“你的力量为什么一直在流失?”
风月君是从五千年前走过来的强者,这几千年来,魔界之皇换了许多个,顾无关却一直好好行走于魔界,这个地牢虽然会让顾无关有些狼狈,但是顾无关不该如此虚弱才对!
钟应想到了这一点,心尖一凛,下意识看了阿离一眼。
阿离回视,摇了摇头,表示这些日子他一直看着,并无异状。
顾无关唇角露出一丝无所谓的笑容,只是道:“你们若是晚来几天,我便没力气跟你们说话了。”
钟应冷嗤一声:“在我面前,别耍什么手段!”
顾无关摇了摇头:“实话实说罢了,我最初也没想到自己会如此……”
“你的意思是说……你快死了?”钟应墨眉一挑,他根本不信顾无关受得伤能要他的命,唇角勾了勾,“既然你快死了,就把知道的说出来,带进棺材里可就没意思了。哦,不对,你落在了我手上,肯定没棺材这么好的待遇,不过你要是说的我满意了,我可以赏你一口棺材。”
顾无关沉思。
钟应踢了踢精铁牢门:“你觉得这个提议好不好?”
“我对一副薄棺没兴趣。”顾无关回答,“但是……”
钟应眼睫垂下一层阴影,神色刹那间充斥着刻骨的阴寒:“那你便要吃些苦头了,只要多花点时间,多费点儿心思,未必不能搜你的神魂。”
“魔君请听我说完。”顾无关并未把威胁放在眼里,慢吞吞的说,“若是你们问的话,兴许我会将知道的告诉你们。”
钟应意外,不由得夸赞:“你可真识相。”
守卫送来两张藤椅,藤椅垫了一层柔软的兽皮,钟应舒舒服服的坐着,看着顾无关,弯了弯桃花眼,虽然在笑,墨瞳却结了冰霜。
他问出第一个问题:“我父母的死,跟你有没有关系?”
顾无关轻轻叹了口气:“我若是实话实说,你们便更不会放过我了,不过,如今说不说都是一样……的确与我有些关系。”
钟应握紧了拳头,瞳孔中的冰霜染上瑰丽的火焰。
同时,心底升上几分疑惑。
明明知道说了必死,为何要承认?
顾无关是有底牌在身,根本不惧,还是因为……他在为别人顶罪?可是顶罪的意义何在?
钟应可不认为顾无关有情义这种东西。
“其实,真要说的话,魔皇和灵女的死,跟你也有关,若非生下你,他们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顾无关一双琉璃瞳孔“望着”钟应,缓缓叙述,“蛮族灵女不可婚嫁,可是海珠灵女却是半路当上灵女的,她知道族中规矩,却并不像蛮族历代灵女一般,谨遵族规,全心全意侍奉神明。她背着蛮族,与魔皇逐晏结为道侣,珠胎暗结。”
“……怀孕之事根本无法瞒过所有人,在你母亲临产之前,这件事被捅了出去,蛮族长老们齐聚,带走了你母亲与你。”
“破戒的灵女需献祭给神明,平息神明愤怒,海珠对蛮族有几分感情,愿意以死抵罪,求长老们放过新生的孩子。”
“蛮族长老分为两派,一半怜悯你们母子,说稚子无辜,将孩子送走便是。一半说这孩子是人魔孽种,该一同献祭才对。”
“你父亲来了,为了平安带走你们母子,他接受了蛮族长老的神罚,离开时身受重伤。”
“一个生产后虚弱的女子,一个刚刚诞生的婴孩,一位重伤的魔皇……只要消息走漏,以九州修士对魔族的痛恨,绝对不会放过他们……”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钟应询问。
“自然是……在现场看着这一切啊。”
“是你走漏的消息?”钟应声音压的又低又轻。
“不是我,我只做了一件事,支开你父亲身边的旧部,毕竟魑魅君魍魉君对他忠心耿耿。”顾无关咳了两声,补充,“当然,这不是一朝一夕能办到的事,我追随你父亲数百年,才赢得他的信任。”
“至于消息……也许是朝阳一脉传出去的,也许是溯月一脉传出去的,追杀你父母的人里头,他们应该也各自插了一手。”
“毕竟。”顾无关的声音异常温和,“他们暗中盯了你父亲数百年了,就等着那一刻……”
钟应松开了搭在扶手上的手,扶手瞬间化为齑粉,纷纷扬扬:“为什么?”
顾无关道:“有你父亲在,魔界怎么乱的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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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