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霄后割破食指, 点在玄盒中央的晶石上, 灵气混合着血液流淌而下,一滴一滴,晶石如饮饱露水的花朵,更加鲜亮几分。
只听“咔嚓”一声, 玄盒微微裂开一道缝隙。
霄后掐诀, 十只翻飞,结出一个个复杂的手印。
玄盒掀开,露出一朵散发莹光的纯白花朵来。混了灵气的血液便顺势滴在了花朵上,只见无暇的花瓣上,血色花纹蔓延, 直至占据整朵花瓣。
花朵化为星光, 顺着霄后手指注入重明皇眉心。
霄后松了口气,似乎耗费了大力气一般, 额头冒出细密的冷汗。
君不意上前, 微阖眼帘, 以灵力探查两人的身体情况。
重明皇的身体如干涸的河流重新注入水源, 霄后则只是灵力耗损大多……
确定两人没事之后, 君不意睁开眸子, 松开了手。
“我就说了没事吧。”霄后将被褥上的衣料叠在双腿上,唇角露出无奈的笑容来,“现在只等你父皇醒了。”
摇了摇头, 霄后又补充:“他这样子, 我才不担心, 先前你沉睡了六十年,怎么都不醒,一天比一天虚弱,才让母后和小八担心,小八那孩子偷偷哭了几次。”
“我见过小八了,他看见我,说的第一句话是:终于醒了?怎么不睡死?”
霄后忍俊不禁,毫不留情的拆穿了君九思:“小八就是口是心非。”
“我知道。”
“小八这孩子,以为自己能骗得了谁?”霄后继续吐槽自家儿子。
一般来说,稍微聊几句家常后,君不意便会离开,霄后则自己忙自己的。
然而,当霄后拿出针线,打算继续绣花纹时,君不意却并未离开,她有些意外,温声询问:“意儿,你有什么事想问母后吗?”
“……母后。”君不意轻声问,“您为何会同父皇在一起?”
霄后有些惊讶,目光不由在他身上转了一圈。
宫灯摇曳,将寝宫照的明亮,君不意眼底落了一圈浅淡的阴影,如同滴在水墨画上的水渍,模糊了墨痕,看不清真实。
然而,她对君不意的情况一清二楚。
这孩子二十年的时光忍受秘术反噬的痛苦,六十年的时光沉睡在昏暗的冰室,明明资质绝顶,身世尊崇,该世所瞩目,却在连她零头都没有年纪白了一头长发……
最初,她每每看到这头毫无生机的白发,都觉得心酸,后来,只是不想让苏醒的君不意察觉到,才收敛了情绪罢了。
这孩子只动过一次真心,能影响他至深的,唯有一人罢了。
想到钟应,霄后只想叹息。
六十年了,那个如桃花灿烂的少年一次都没来过重明国,一次都没看过君不意……
她有些心疼自家孩子。
沉默了好一会儿,霄后才缓缓开口:“那是五千年前的事了,你父皇出身大宗门,而我只是个小宗门弟子,当时宗门的掌权者是我姑姑,宗门遭逢大难,只能依附大宗门,我姑姑考虑了许久,对我说:要怪就怪姑姑吧。然后,便想将我送给你父皇做炉鼎……很意外吧?”
君不意摇了摇头。
他知道这件事,在众生镜中,亲身经历了一遍。
大宗门指的是太一宗,小宗门指的是玉泉宫,“大难”指的是无尽深渊邪物一事,姑姑指的是当年的玉泉宫主,而重明皇还是清风朗月的太一宗代宗主……
霄后陷入回忆:“大宗门禁炉鼎一事,你父皇的长辈便改成了订婚,我知道此事非你父皇所愿,可是你父皇并未拒绝,我非常感激,感谢他让我此生还有合道的机遇。”
她最初并未奢求太多,只想等事情过了后,她便主动解决婚约,不让君长生多个累赘。
在邪物爬出深渊后,她不顾亲友反对前往战场,也是因为她觉得这是自己的责任。
直到相伴五年,再也舍不得君长生,幸好她没有错付痴心,得到了同等的心意。不管她最初如何打算,五年后,她都决定和君长生携手此生。
她满心欢喜、忐忑的回了玉泉宫,等待道侣大典,可是,她等来的是个噩梦……
太一宗被屠,无人存活!
她将自己锁在了闭关室,锁了数月。其实,她并没有痛哭,也没有哀伤,大脑一片空白,充斥着不可思议和不愿相信。
直到姑姑敲门,告诉她:君长生还活着,他回了重明国。
失魂落魄的她突然精神焕发,离开了闭关室,迫不及待的去重明国寻他。
君长生变了许多,几乎陌生到让她认不出,短暂的沉默后,便是无以复加的心疼。付出全部心血的太一宗毁于一旦,最痛苦的人莫过于君长生。
活下来的人,总会把死人的担子往身上背。
而身为代宗主的君长生,身上压着数万亡人的血仇,那些亡人是他的师傅师叔、师兄弟、徒儿徒孙……
她想同他一起分担。
义无反顾!
可是,她的姑姑却反对此事。
被当成炉鼎送出去,她都不曾反对过,此事却让她冲进了姑姑的住所。
她质问:“姑姑,是您一手促成这门婚事的,您如今为什么又要反对?太一宗没了,您便要背信弃义吗?”
她哀求:“姑姑,君郎早已合道,就算没了太一宗,他也是天下有数的强者,更何况他现在还有开明宫。难道,您怕神君怪罪,牵连我们吗?可是神君已经不是当初的神君了,他毁了太一宗,他是魔,天下最可怕的魔头!”
“我不能在此时弃君郎不顾。”
“姑姑,君郎道心坚韧,定能更进一步。”
玉泉宫主叹了口气,揉了揉她的发髻,苦笑:“当初玉泉宫有难,我才狠心将你送出去,不是姑姑不在意你,而是玉泉宫不能毁在我手上。如今一切已经过去,姑姑不用考虑玉泉宫的事了,才会做此决定,想要补偿你。”
那些话,历历在目:“君长生何止是坚韧,他执拗顽固到偏执。神君此人我虽然看不透,可是神君看人却准,他定然早就看准了君长生的本性,才将太一宗交到他手上。”
“若是太一宗安然无事,君长生是太一宗的新宗主,姑姑定然会倾玉泉宫之力,做一件灵珠法衣为你的嫁衣,送上琴瑟,鲜花着景,愿你们琴瑟和鸣。”
“可如今……”
“唉,太一宗已毁,他不可能放的下太一宗的。”
“我会再为你选定一门满意的婚事,这一次,姑姑只选你喜欢的。”
“我不要。”她说,“为何要放下太一宗?太一宗的仇本来便要报!我会陪他一起报仇,即便前方是死路。”
然后,她跪了三日,直到大雨倾盆才起身离开。
在玉泉宫外,见到了在雨中等候的君长生,他并没有用灵力护体,雨水浸染全身,头发湿哒哒的黏着,神色平静无波,又似乎将一切情绪藏在阴影之中。
白霄握住了他的手,两人走了很远很远的路。
手指冰凉,不断被雨水冲刷,却仿佛能至尽头。
之后,他们在重明国大婚,结为道侣。
大婚当日,玉泉宫宫主、她的姑姑依旧送上了灵珠法衣,以及五弦琴和五十弦的瑟。
玉泉宫大多是女弟子,所有女弟子皆会细心培养,学习琴棋书画,以玉泉心法为主双修心法为辅,教导出一群优秀貌美的女弟子。
一部分承接玉泉宫,一部分则嫁给宗门世家子弟,以此保全玉泉宫的安宁。
虽然玉泉宫弟子不像五千年后的天上人间阁,直接将门中弟子当成“交易品”,可是门中弟子多是性情柔软、温顺、平和之人。
可是白霄愿意抛弃那些“柔弱和温顺”,陪君长生报仇。
神君被镇压后,白霄终于松了口气,露出了笑意,从现在开始,一切都会好起来,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她不用担心受怕了,也不用疲惫不堪了。
“长生。”她小声呼唤。
回首,看到了君长生脸上的狰狞与阴影。
于君长生来说,镇压而已,远远不够!
不够平息龙首山脉上,太一宗数万亡灵。不够平息存活之人,所背负的痛苦……
·
“如果,我姑姑在我面前问我,后不后悔……”霄后柔和的眉眼绽放明媚之色,以极为肯定的语气回答,“我不会后悔,就算重来一世,也不会后悔。”
即使,这五千年来的事,一度让她心灰意冷。
她看了眼沉睡的重明皇,告诉自家孩子:“并不是逞强,也不是什么不撞南墙不回头,我只是再那个时候……不可能放下他而已。答案。”她指了指心脏部位,“在这里。”
道心早已抉择。
她是修道者,正因这种意志,她才能合道,追赶着重明皇的修为实力,同他并肩而行。
霄后弯了弯唇角:“我不会干预你的决定,你的父皇也不会,意儿,你一定要选最想要的。”神色慎重了一些,“但是,别让自己落到最狼狈的境地,别像六十年前那样……”
目光落在了君不意的白发上。
君不意:“好,母后,我答应您。”
·
长廊九曲八折,宫灯一路延伸至星河深处。
太子殿寝宫,君不意洗去身上沾染的血腥味,披着宽松的长袍,推开房门,看到高悬夜空的明月后,随意坐在长廊上。
廊下是清澈见底的水池,紫藤萝的根茎扎根在池水中,攀爬在屋檐上,垂落而下,层叠、拥簇,形成一层层花帘。
游鱼在池中嬉戏,紫藤花在风中簇簇,钟应抓来的胜遇依旧养在太子殿,如今胖了好几圈,跟猪似得趴在角落里,直噗通。
想了想,他在身畔放了两坛美酒。
他当年带钟应回重明国,踏足太子殿,在长廊下一起喝醉了酒,放纵的亲近彼此。
如今,长廊依旧,月在,花在,水在,酒在,他在,甚至胜遇都在……唯独缺了钟应。
他伸出手,掌心朝上,似乎想握住清风月色。
他想。
岁月更改,初心不变,他依旧想要那颗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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