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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岛。
旭日自东方升起, 晨光熹微, 驱散了暮色清凉。
钟岳盘膝坐在剑塔之上, 这是一个欣赏日出风景的好地方,然而钟岳早就看腻了剑岛的景色, 晨光落在他身上时,头也没抬,一心一意瞧着手心的桃花, 这是他刚刚在山林间摘的野桃花。
手指捏着一片花瓣,一揪——
娇嫩的花瓣脱离了花梗,被天风吹的老远。
钟岳又一揪——
又一片花瓣在风中招摇。
钟岳鼓着腮帮子,喃喃:“一天、两天、三天……”
一朵桃花被蹂·躏成“秃头”, 钟岳又开始摧残别的桃花。
“六天、七天、八天……”
第二朵桃花成了“秃头”时, 钟岳脸色狰狞,咬牙切齿, 暗自嘀咕:“心肝儿子到底在干什么?怎么还不回来上学?这都多少天了?”
心肝儿子到底是想偷懒, 还是不想见自己这位可怜老父亲?或者在重明国玩到醉生梦死?
钟岳只要想一想霄后当年说的话,心中就涌起一股危机感。
这个阴险狡诈的女人不会对他儿子做了什么吧?
钟岳扔掉了手里头的桃花枝, 猛的站直了身体,目光落在重明国的方向。
他觉得, 自己该把心肝儿子从重明国揪回来了,不然的话,再过十天半个月, 儿子说不定就要成别家的了。
到时候他往哪儿哭啊?
·
钟应睡得极好, 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悠悠转醒, 他打了个哈欠,睁开眸子时,第一眼便看到了近在咫尺的莲中君。
君不意是侧着身子睡的,一头长发压在身下,凤眸轻轻阖着,睫毛软趴趴搭着,唇瓣红润,不像醒时那般抿着,一副清冷又疏离的模样,反而像个纯真无邪的孩子,静谧纯粹。
大约是因为钟应苏醒的原因,他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睛,眸子含着些许睡意,似乎还有些迷茫。
“你……”钟应下意识想打个招呼,声音却梗在了喉咙里。
迟钝的大脑缓缓转动,钟应终于注意到了两人的情况。
两人睡着一张床,枕着一个枕头,盖着一条锦被,最重要的是两人的姿势!
钟应枕在了君不意的手臂上,大腿还搭在了君不意的双腿上,君不意另一只手臂则环住了钟应的腰身……
两人靠的极近,身体相贴,呼吸纠缠。
钟应身体僵直,惊的瞪圆了眼珠子。
他不是第一次和君不意睡一张床,但是以前一直是各盖各的被子,各枕各的枕头,身体尽量离得远远的,互不干涉,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亲密过。
君不意显然也发现了两人的情况,神色空白,不知所措。
两人极有默契,一个偷偷移开搭在对方双腿上的大腿,一个默默挪开环住对方腰身的手臂。
这个过程中,两人但凡抖一下,都会碰到对方的身体。偏偏钟应抖的不行,碰到了好几次,每次碰触,身体都仿佛有电流经过。
钟应努力绷着一张脸,撑起半边身子时,君不意便将另一只手收了回来。
下一刻,钟应如弹簧一般向后退去。
“砰——”的一声,钟应卷着一半锦被,直接跌下了床,一屁股坐在了冰凉的地板上,屁股差点儿摔成四瓣。
君不意伸出手,想要拉住他,没拉住,停滞在半空中。
钟应揉了揉臀部,看清楚四周的那刻,记忆缓缓回笼,脸上神色再次僵住。
两人的外袍乱扔在地上,鞋子被踢得左一只右一只,紫藤萝花帐半垂落,温馨而旖旎。
……他昨晚干了什么?
他昨晚先是拉着君不意喝酒,想要一醉忘忧,结果不止把君不意灌醉了,自己也跟着喝醉了。他喝醉了就“发酒疯”,拉着君不意“玩亲亲”。
对方唇齿间的温度、柔软、酒香和甜味,他只要稍微一回想,便记得清清楚楚,因为滋味实在在甘美,他又不甘心自己赢不过君不意,所以反反复复拉着君不意亲了好多次。
然后很晚了,两人该休息了,自己就去扯君不意的衣裳,两人在床榻上也没安分下来,相拥睡了一晚……
他这算是睡了莲中君吗?
这个想法让钟应心尖酥·痒,羞涩又难为情,他整个人都不对劲了。腾腾热气自胸口涌上,他突然捂住了脸,脸色瞬间涨的通红,蒸的钟应晕乎乎的,仿佛再度喝醉了酒。
太丢脸了……他这么想。
然后下意识抬眼,偷偷去瞧君不意。
君不意半靠着床柱,微微低着头,鸦色长发如瀑布般遮住了眉眼,他伸出手,仿佛在试探自己有没有发热一般,手背贴着额头。
察觉到钟应的目光,他微微侧过头,脸上红晕渲染,丹青似得眸子中含着一分不可思议,唇瓣微张,似乎想说什么,却难以启齿。
他太惊讶了,以至于自己衣裳没拉好都没发现,里衣领口微微敞开,露出颈项上一圈红色的牙齿印,那是钟应咬的。
钟应目光一凝,火急火燎的从地板上爬了起来,不小心扯疼了颈项,倒也不是很疼,就是特别酥·麻。
哦,他昨晚咬了君不意一口,君不意非要咬回来。
那个时候,君不意埋在他脖子处,两人亲密无间……
“昨晚……”君不意轻咬下唇,才吐出两个字,钟应便似受了惊的兔子一般,扑上了床,试图阻止君不意说话。
“我会负责的……”
心口的羞赧令钟应瞬间炸了:“是我占的便宜,要负责也是我负责!”
话一出口,钟应就在心里呸了一声,他觉得自己大概有病,什么都要跟君不意争一争,连负责这种破事都要争一争。
“不对!”钟应烦躁的抓着自己头发,立刻改口:“你是男人,我也是男人,负什么责?”
“可……”
才吐出一个字,钟应就捂住了他的嘴。
掌心蹭到温软的唇瓣,钟应像只炸毛的猫:“不许提这件事!”
松开君不意,钟应去捡地上的衣服鞋子,都没来得及穿上,光着脚直接落荒而逃。
房门“哗啦”一声拉开,又“啪叽”一声关上。
钟应靠着房门,哆哆嗦嗦穿衣服,穿靴子,不穿好他也没法子见人。
随后,钟应又发现,这件衣裳上,残留着昨日的酒气,仔细一闻,似乎还纠缠上了清冷荷花香,那是君不意身上的气息。
摸了摸嘴巴,他又觉得自己唇瓣似乎微肿?
错觉吧?
钟应再次觉得浑身都不对劲了,捂着脸急切的离开了此地。
古人说,酒能解忧,酒就是这么忘忧的?
娘、娘的!
太扯淡了吧!
·
君不意将自己收拾的整整齐齐才踏出房门,他往日里就将领口拉的结结实实,今日遮的更严实了。
正午的光线明媚的有些刺眼,君不意没有在门口找到钟应,略微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失落。
昨晚的事令钟应羞赧、炸毛,同样超出了君不意的预料,令他头重脚轻,惊慌失措,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想找钟应好好谈谈,可是又控制不住自己见到钟应时,凌乱的心跳。
也许,他该向母后求助?
君不意摩挲着千目镜上的花纹,很快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昨晚的亲密,是他心底藏着的秘密,便是面对一向来可靠温柔的霄后,也难以吐露分毫。
而且,他该去见父皇了……
赤丹太子前往开明宫时,一路上无论太子殿还是开明宫的人,都惊讶极了。
赤丹太子一向来自律,近乎完美,从很小的时候起,便遁循的三师三少的规矩,一丝不苟的完成所有的功课,三师三少甚至是重明皇根本挑不出他一丝毛病。
这次回重明国,小太子依旧和以前一样,忙的脚不沾地。
可是今日小太子似乎……睡懒觉了?
“我刚刚没看错吧?”有侍从怀疑自己的眼睛。
“我跟你一样看错了,大约是出现了幻觉。”
“不,你们都没看错……太子殿下就是起晚了。”
“钟小公子哪里去了?怎么现在都不见人?”
“也许还在睡?”
“不,我看见钟小公子一头扎进了池子里……”
众人就“钟小公子究竟是下水抓鱼还是泡凉水洗澡”这个问题,展开了激烈讨论。
君不意一到开明宫,便见到了太傅和太保两位老人。两位老人古怪的瞅了他一眼后,没多说什么,直接领着他去见重明皇,随后便退出了屋中,将空间留给了这对感情淡漠的父子。
重明皇盘膝坐在玄色寒石床上,身上灵气流转,如渊如狱,一片衣角都似乎暗含着天地至理。
他睁开了眸子,望着下方从不多言的长子,眉头微蹙:“你昨晚喝酒了?”
不似平时一般,一开口便是公事,这句话的音调虽然淡,却多了几分人情味。
“是。”
重明皇缓缓道:“喝酒误事,切勿贪杯。”
这句话之后,父子两人便陷入沉默,针落可闻。
重明皇如同第一次见到这个儿子一般,探究似得打量,不经意的问:“意儿,你喜欢钟家那孩子?”
“……”
君不意垂眸不语,广袖下的五指收拢。
“钟岳虽然掩盖了那孩子的气息,不过你应该看得出才对,那孩子是人魔混血。”
君不意抬眸,眸光平淡,似又含着万千世界:“父皇,你看不起人魔混血吗?”
重明皇还是第一次被小太子反问,神色间闪过些许讶异,当即抬手,指尖微动,君不意领口被无形的力道扯开,露出了颈项上
一道齿印。
虽然没有咬破皮,但是齿痕咬的深,足以看出留下齿印之人,是个不好相处的性子。
估计被惹急了,还会跟发怒的猫儿似得,挠人一爪子血。
“父皇!”君不意声音急促,伸手去拉衣领时,重明皇手一翻,衣领再度合拢。
重明皇看着少年脸上被刻意掩饰的青涩和腼腆,心中肯定了一个事实,他一向来最乖巧优秀的长子,动了心,还是对一个少年动心……
修士很难动真心,越是修为深厚,道心坚定之人,越难为外物动容。
他从不怀疑小太子的道心,甚至觉得自己这儿子像极了他记忆中的一个人,看似善良温和,实际上冷酷无比。
若非如此,真正温软的人,怎么会走太上忘情此等绝心绝情之道?
……却不想事情发展超出了他的预料。
“意儿,你可知道五千年前的上古是何等模样?”重明皇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问题,倒是没发怒,“那个时候,人界和魔界之间,并无封禁之门,双方并非势同水火,不死不休。修士可以自由来往魔界,魔族可以在人界游历。两界都有各自的规矩,只要不违反规矩,便相安无事。有些宗门甚至会收魔族为弟子,传道受业,有些修士则会收集魔界功法,各取所长。”
君不意还是第一次听重明皇说五千年前的事,因此听的格外认真。
“魔修便是那个时候出现的,最初的魔修和天下修士并无差别,只不过是追寻的道不一样而已,魔修并非道门正统,很难修炼到高深层次,更别说合道了,所以修魔属于偏道,只有极少数不适合修炼道门心法之人,才会修魔道。”
重明皇目光透着些许回忆:“那个时候,我甚至有不少魔族或者魔修好友。”
所以,若说这世间有人对魔修、魔族毫无偏见的话,必然是那些从上古走到如今的顶尖大能。
“可是,意儿你并非出生在上古。”重明皇的声音如料峭寒风,“五千年的怨恨积累,人族和魔族早已是血海深仇,你可以平和看待世间一切,可是你是太子,你的态度代表着重明国的未来,你亲近魔族,只会让整个九州以为重明国亲近魔族……”
重明皇冷冷道:“这不是你能任性的,你明天送那个孩子离开吧。”
君不意目光沉静,并未因为重明皇的呵斥而退缩:“父皇,钟应他现在是人族,剑主唯一的孩子,只要剑主在一日,他的身份便不会变。”
“若是剑主有一日也无法庇护他了,你该如何?”重明皇逼问。
君不意姿态从容,神色自若:“还有我。”
无法面对世间的压迫,不过是太弱罢了,既然如此,他便要站在山脉之巅,人间之上。
唯有站在绝顶,才能一览山川江河,日月星辰。
而他的小混蛋,比清风、比明月、比山间一歌谣,江河一扁舟……还要好。
他就是这么觉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