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州城的城墙不算高大,甚至因为修建的时日太长了,城墙显得异常斑驳。
作为一座边塞重城来说,吴州城太过简陋,这在王朝的历史里,几乎是没有过的事情,不过这一切的其实也不难理解。
作为王朝最为鸡肋的边城,吴州所邻的是东越,而东越世代与大楚交好,双方已然近半百年没有生过战争,而最近一次摩擦,双方也仅仅是象征性的对峙片刻便理智收兵,并未影响到两国关系。
兴许是快要临近吴州城内,护卫们显得很惬意,叶如晦骑着马跟在胡伯身后,仔细打量这里不同于陵安的风光。年纪最大的胡伯兴致勃勃。
“这吴州城,看起来是不如中原腹地那般看起来雄伟,但怎么说也叫边陲之城,约莫也是有几分边塞风光的。当年世宗陛下也曾经到此,听说还曾赋诗,诗我记不住了,但心意是那份心意。老朽可是听说了,陵安那边的大人物说是要修缮这吴州城墙,折子都递上去了,户部都准备拨款了不过后来据说是被朝中大佬给否决了,说是没那个必要。征东边军里的几位将军听说当场就暴怒了,直骂陵安那群文人不是好鸟,说是总有一天进了陵安要好好收拾收拾。不过要老朽说的话,还是挺有必要修缮的。毕竟位处边塞,怎么说也得有个边城的样子,虽说是这边境无战事,防范总归是不错的,不是有个词叫未雨绸缪么?”
“听说宰辅大人在施行什么新政,老朽是个粗人,倒是不知道新政有无好处,但现在不是挺好么,祖宗的法也不能说变就变不是,人活一世可不能忘本,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可不能扔了。不然等以后下去了,怎么跟老祖宗交代法。公子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叶如晦摇摇头,“修缮城墙一事前些时候是在陵安闹得沸沸扬扬的,宰辅大人提议由户部拨款,工部召集工匠由此来修缮,只是初时预算是白银一百万两,到派人来看过之后,预算增加到了一百五十万两。这一下子就在陵安炸开了锅,很多大人认为吴州是鸡肋之城,也就不同意耗费如此巨资来修缮城墙,宰辅大人恐怕觉得也是这个理,因此便没有坚持,只是等消息传到了边军中才有了后来的事情,其实这要是放在之前,宰辅大人也就力排众议拍板了。约是在准备新政的缘故,也不好和百官交恶,听家中长辈说,宰辅大人这新政施行下去,朝中上下不知道要丢多少官帽子,因此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宰辅大人看呢,倒是您说的祖宗之法变不变得,我倒是觉得,于百姓有益,自然是一切都变得。”
两人一来一往的交谈,便已经快要临近吴州城,叶如晦拉了拉手里的缰绳,胯下那匹不算是多有灵性的马还是识趣的放慢脚步,朝着胡伯微微抱拳,后者苦笑点头示意。
叶如晦策马停留在官道旁的一处阴凉处,看着胡伯一行人慢慢远去,微微失神,所谓自在要是能够顺心意才叫真自在,若是抱着有目地的出行那边不是真自在,临出陵安时,师叔和老师的老师没有说什么,叶如晦也就自然以为除了去东越之外,两个长辈便真的没有一点要求,只是等真出了陵安之后,拆开先生让师叔转交给他的一封信之后,便是彻底了然了。当时带信给院长师叔的时候,叶如晦早猜到信里肯定夹杂着不止一封信,只是想着或许是先生留给老师的老师的,时至今日才知道,先生留给自己的信起码还有两封之多。现在怀里的一封,便是先生嘱咐的第二件事。
只是叶如晦没有想到的是,和宰辅师叔一直不对付的先生竟然早就知道宰辅师叔要施行新政,而早为宰辅师叔留了后手,现在让叶如晦去找的那位,信上说是宰辅大人新政的关键人物。直到这个时候,叶如晦才明白,自己的那位先生真不是简单是个普通的读书人,也怪不得该敢开口说出“我若入朝,朝野不知道要丢多少官帽子。”
收回思绪,叶如晦才缓缓驱马前行,胯下马匹本就是半路在胡伯一行人中要来的,算是当作救命之恩的报酬,此刻更是闹了脾气,怎么都不肯走快了。好在叶如晦也不急,只是缓缓驱马,这也不知道和胡伯一行人拉出了多少路程,直到过了午饭光景才堪堪到了城门口。
吴州城是边塞重镇,城门的检查异常严苛,携带了兵刃的叶如晦被城卫盯了好几眼,倒也没有如何惊奇,毕竟大楚尚武,城卫南来北往也见识了许多江湖人士,自然不是太过上心,检查之后,也就挥手放行。
临近城门口的商贩不少,多是上了年纪的中年男人,一个个在城里摆摊时间都不是一天两天了,自然知晓什么人该卖什么价钱,有些家境殷实却眼界不高的外地人都被他们看成可宰的肥羊。
在一处贩卖小玩意的小摊前,有个身材修长的年轻男子正拿起一面小拨浪鼓打量,本来正是午后,再加上这里聚集了太多商贩,生意冷清的小贩早已经是恹恹欲睡,此刻看到这位气态不俗的公子哥,起码来了精神。
“这位爷,您可是真有眼光,您给看看,这可是好东西,光说这鼓面,就是一等一的青牛皮,怎么摆弄也得管个十年八年的。在这方圆几里,谁不知道我的东西是最好的。”
周围临近的商贩一脸平淡,丝毫没有插嘴的想法。其实也并不奇怪,这里一直有条不成文的规矩,便是能不能卖出东西,客人买哪家的,其他人都不可以插手,能不能卖出都只凭自己的本事。
不过绕是小贩说的再天花乱坠,年轻男子也只是拨弄了下这拨浪鼓,言简意赅问道:“多少钱?”
小贩一咬牙,狮子大开口道:“五两银子。”
周围的商贩仍旧是没有什么表情,但心里也是冷笑不已,这样一个普通的拨浪鼓,能够卖出百文钱便已然算是不错了,没曾想这小贩竟敢张嘴要五两银子。
要知道吴州城内物价并不高,五两银子,要是节俭一些,小半年的开销约摸也是够了。
年轻男人看了一眼小贩,微微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大叔,你看我像傻子么?”
小贩正想说话,便看到街道一头有个提酒少年正慢慢往这里走过来,看到这个少年,小贩面色微变,便不再说话。
周围的小贩急忙收回视线,专注的看着自家的摊位,似乎没有看到这个提酒少年一般。
年轻男人也注意到了小贩的异样,他转过头,看向那个走过来的提酒少年。
提酒少年走到小贩面前,笑问道:“刘叔,又在宰客呢,前些日子不是才宰了一个,今天又碰见个,怎么样,赚了多少银子?唔,要不要等明儿刘虎来上课的时候,我好好给他讲讲他老爹的英雄事迹?”
小贩脸一红,低声讨饶道:“听雨,叔错了还不成么,就别老把什么事都给刘虎那小子说,上次回家,这小子就硬生生两天没和叔说话。算是叔求你了,可怎么都不能告诉他。”
叫听雨的提酒少年无奈道:“叔,你也知道这个理,先生平时讲课的时候也常说养不教,父之过。你这么做,先生倒不会说什么,只是刘虎怎么想,你该是知道的。”
小贩急忙点头,拍着胸口保证必定没有下次,全名叫林听雨的提酒少年转头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附近的小贩,才提着酒离开。
提酒离开的林听雨穿过两条街道,走过一颗长势茂盛的歪脖子树,停在一间卖布匹绢纺的铺子前。
店铺老板是个长相富态的中年男子,看着林听雨停在门前,连忙走出来,打了个招呼以后。
才不好意思的问道:“听雨,严先生最近身体还好吧,我家那小子这些时日学业怎么样了?”
林听雨摇了摇手里提着的酒,算是回答了第一个问题,才笑着开口说到:“霍越年龄最小,先生才教完启蒙读书,不过先生昨日才夸赞了霍越,说他聪慧,霍叔你就放心吧。”
店铺老板重重点头道:“嗯,严先生年纪大了,可要注意休息,我那小子玩劣,可要听雨你多费心了。”
林听雨点头,歉然道:“霍叔,先生还等我回去做饭呢,就不多呆了。”
说完这句话,林听雨行了个礼以后,便转身急促离开,没过多久,便走到了离家不远的小巷里,或许是走的有些急了,在经过小巷的时候,撞到了一人。
林听雨一个踉跄,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庆幸手里的酒没有摔碎,才抬起头看着自己身前的年轻男子,不好意思道:“对不起啊,是我走的太急了,没有撞疼你吧?”
面前被林听雨撞了以后,身形并没有摇晃的年轻男子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露出了一排洁净的白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