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之上,这些日子的议题大多便是宰辅大人一系的官员提出来的,老旧一派虽说是不再阻止新政施行,但大多也不愿同宰辅一系的官员讨论新政如何施行。
倒是刘海,对于宰辅大人提出的每一项新政,都事无巨细,一一过问。
散朝后,礼部员外郎宋师道与宰辅一系的一些官阶不高的官员有说有笑。
从皇城鱼贯而出的百官,见到这幅场景,大多冷笑不已,其中除了原本老旧一派的官员之外,就连家世显赫和宰辅一脉的官员也不在少数。
众所周知,陵安朝堂上的党派斗争很多,但最主要争的,还只有两种。
一种是新政和旧政之争。
宰辅大人自从高居宰辅之位开始提出新政,便和孙老爷子争斗到现在。
直到初春,和宰辅大人斗了一辈子的孙老爷子终于西去,这场新旧之争才以宰辅大人的胜利落下帷幕。
而第二种,便是自从大楚建国以来一直存在的一对争斗——贵贱之争。
在陵安为官虽说有很多种,但是真正要分,就只有两种,一种是世家大族门阀出身的官员,第二种便是出身寒门的官员。
虽说大楚对于官员的录用都是取决于朝试,但凡是出身世家大族的官员哪个不是饱读诗书,就只有那些实在不争气的子弟才会被荫补一些看起来官阶不低的闲职。
真有真才实学的世家子弟便会通过朝试入朝为官,到时候满朝都是亲旧,爬升的度比寒门出身的官员,可不是一点半点。
因此在朝堂之上,寒门官员看不上有关系的世家官员,而世家官员则是直接看不起门第不高的寒门官员,长此以往,两方之间明争暗斗就没有停止过。
不过再怎样说,世家大族在朝堂之上的底蕴却远远要比寒门官员深厚得多。
以六部为例,除去兵部尚书王同现,其余五部尚书便除了六部中最在朝堂之上没有话语权的礼部尚书吴离之外,其他四位尚书,竟全然都是出身世家大族。
……
……
宰辅大人散朝之后便一头栽进疏谏阁,与几位支持新政的官员一起讨论新政的细节。
疏谏阁位于皇城旁,是独立的一栋楼,平日里除了到处守卫的禁军之外,还有不少隐藏在暗中的高手。
疏谏阁是宰辅大人处理政事的地方,除了皇帝陛下必须亲览的政事之外,每一项政事都需要疏谏阁加盖大印之后,才有可能实施下去。
在疏谏阁内,礼部尚书吴离看着身旁的邢部尚书白与书,轻轻开口说道:“白大人,我一直没有想到,你出身门阀,却不与他们相同,反而是看的如此明白。”
出身世家大族的白与书正翻看着《楚律》,听到吴离这句话,头也不抬,平淡说道:“吴大人这句话,看起来并不像这么简单。”
吴离不去看白与书,从书架抽出一本书,一边翻看一边说道:“我只是很奇怪,为什么白大人不像他们一样反对新政,反而是如此支持,要知道,宰辅大人的新政,内容多半都是要损害你们这些世家大族的利益的。”
白与书一顿,开口说道:“圣人言: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便一直是我这一生的追求,宰辅大人推行新政,除了富国强兵之外,其余针对的,不就是一个心正么,我白与书虽不才,但也愿意同宰辅大人一同还大楚一个不再是乌烟瘴气的朝堂,而不是有才之人报负得不到舒展,有识之士有话而不敢言,为何这官你做得,我做得,这天下百姓做不得?终究这天下,不是一家两家的天下,而是天下百姓的天下。”
没等吴离开口,宰辅大人踏入这方小屋,看了眼这两个可以说是新政支柱的显赫官员,便自顾自找了一方空座椅坐下。
宰辅大人已经古稀,双鬓斑白,自从入朝开始,一步一个脚印缓缓在官场之中走远,在这期间,光是龙椅上那位就换了三个,可宰辅大人仍旧是不紧不慢,宁肯暂缓仕途,也不曾犯错,当年皇子争位,各自拉拢朝中重臣,那时已经位居一部尚书的宰辅大人仍旧是不肯倒向哪一方,因此满朝大臣都称宰辅大人为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后来皇帝陛下继承大统以后,没过两年,宰辅大人便接替老宰辅的位置,坐上了这百官之。
宰辅大人为何能坐到这个位置上,一来是因为确实便能力出众,但二来,不就是因为宰辅大人这些年,都不曾结党么。
为了新旧之争,朝中官员分为两派,可不管怎么分,宰辅大人一直不是很上心,就算这次新政取得了胜利,宰辅大人与旁人在疏谏阁时,也只讨论的是新政方针,至于其他,一概不说。
在朝堂之上,论威望,其他所有官员加起来,都不如宰辅大人和孙老爷子两人。
礼部尚书吴离当年虽是朝试状元,但却没有入过书院,这是他一辈子的痛。
面前的宰辅大人当年未入朝之前,便是在书院教书,所以于公于私,吴离都对宰辅大人佩服不已。
吴离没有说话,反倒是宰辅大人合上书,抬起头说道:“新政条例已基本确定,可两位大人知道为何我还没有让人带到三省么。”
白与书抬起头问道:“宰辅大人是怕刘大人刁难?”
宰辅大人摇摇头,平淡说道:“三省阻力早已作古,甚至在朝堂之上,明面上的阻力也不再存在。不过我担心的,不是这个。皇宫固然豪华,但所需的也是生长在山间的普通树木,我之所以不着急,那是因为还没到时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