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吴应熊用严厉的目光横扫殿内,史可法、姜曰广、高弘图、马士英、阮大铖、刘良佐、高杰、黄得功等文武官员都没吭声,他们跟福王朱由崧、惠王朱常润、桂王朱常瀛、潞王朱常淓等藩王的关系还没好到为他们一个座位就死谏的地步,有一些朝臣对寄生虫一样的藩王甚至内心是鄙视的。而崇祯亡国后,各路藩王都不太受人待见,自然也没人反对。
福王朱由崧这时也没啥意见,惠王朱常润、桂王朱常瀛、潞王朱常淓等也都是逃到南京的,家破人亡的他们也没啃声。
吴应熊便开始议事,他叫人把准备好的重鼎搬了出来,上千斤的巨鼎,十来个力气大的禁军才搬上大殿的中间,鼎的四周也加了烧红的炭火。巨鼎里加了沸水,外加新鲜的鹿肉,开始熬汤。
史可法对大明朝是很忠心的,他知道“问鼎”的典故,难道吴应熊有在江南称帝的野心?他站起身问道:“丞相,你摆鼎这是何意?”
吴应熊道:“史大人,你学识渊博,给大伙讲一讲鼎之轻重的典故。”
“啊?”史可法震惊了,“大人,你难道想……”
福王朱由崧、惠王朱常润、桂王朱常瀛、潞王朱常淓的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这吴应熊莫非真是要造反,看这宫殿到处都是禁军,加上吴应熊对他们的态度,更加让他们不放心。
要是吴应熊造反,最先倒霉的就是他们这些藩王。前面说过,在朱元璋制定的“祖制”和明成祖朱棣“养藩”的政策下,大明皇族展开了激烈的生殖竞赛。到明朝末年,朱元璋的子孙已繁衍至100万人之多。作为大明王朝最大的既得利益集团,朱明皇族这个“最幸福”的群体,在明末成了穷苦农民的最大仇人,李自成兵锋所至,朱姓王爷几乎没有人能活下来。明皇族两百多年的狂欢宴席,不是免费的午餐:
第一个被处决的藩王是襄王,崇祯十四年正月初四日,张献忠、罗汝才部义军从巴州起营,攻克通江县,取道达州,打算沿进川时的旧路东出湖广。明督师大学士杨嗣昌一面命令总兵猛如虎等加紧追击,一面连续九次檄调驻扎在湖北郧阳地区的左良玉部进川堵截。而奉调入川夹剿的左良玉却由于对杨嗣昌积恨甚深,对发来的九次檄令置若罔闻。待义军即将由四川东出湖广时,他竟拉起队伍开往陕西兴安,“若相避者”。
张献忠、罗汝才部义军在毫无阻拦的情况下,顺利地出夔门经巫山进入湖北。正月二十五日攻克兴山。东进至当阳县时,探得襄阳城内官军守备单薄,乃定计奇袭。张献忠亲自率领轻骑一日一夜奔驰二百里,到达襄阳附近,命部将率二十八骑伪装成官军,拿着缴获来的杨嗣昌调兵文书混入城内。二月初四日夜半,埋伏在城内的义军将士放火为号,趁乱袭击驻防官军,城内顿时鸡飞狗走,鼎沸起来。天明以后,起义军主力一到,即占领了襄阳。
明襄王朱翊铭被活捉,张献忠坐于襄王宫中殿上,给朱翊铭一杯酒,说道:“吾欲斩嗣昌头,而嗣昌远在蜀,今当借王头使嗣昌以陷藩伏法。王其努力尽此一杯酒。”
说完,张献忠把他拖到襄阳西城楼上处斩,又杀了襄藩贵阳王朱常法,没收襄王宫中的全部财产,“发银五十万以赈饥民。”
而老福王是李自成杀掉的。李自成端坐殿上亲自审问这位朱明王朝的亲王,怒斥道:“汝为亲王,富甲天下。当如此饥荒,不肯发分毫帑藏赈济百姓,汝奴才也。”
然后,李自成命左右打他四十大板,枭首示众。
李自成还杀了唐王朱聿镆——崇祯十四年十一月初四日,李自成起义军攻克南阳,总兵猛如虎、刘光祚均被击杀,唐王朱聿镆也被处死。
大明死得最窝囊的藩王是楚王朱华奎,是被张献忠杀掉的:崇祯十六年初夏,明朝的江汉重镇武昌已经岌岌可危,西面是李自成部重兵压境,东面是张献忠部兼程而来。武昌城内一片混乱,缺兵缺饷,朝不保夕。分封在这里的楚王,累世搜括,积聚了庞大的财富。省城里留下的文武官员唯一的指靠,就是希望楚王朱华奎拿出钱来养兵设防。
湖广布政使司、按察使司和都指挥使司的官员们齐集王府,跪在朱华奎面前请他借给几十万两银子充作军饷。家居的原任大学士贺逢圣也面见朱华奎,商量措饷事宜。朱华奎却叫人搬出洪武年间分封诸子时赐给楚王的一张裹金交椅,说道:“此可佐军,他无有!”
贺逢圣绝了指望,哭着出府。直到形势十分危急之时,朱华奎才拿出金钱来,收募从承天、德安逃窜而来的散兵游勇,指定楚府长史徐学颜统领,号称楚府新兵,不让其他文武官员插手。实际上这批“新兵”,全是败在李自成义军手下的惊弓之鸟,根本没有什么战斗力。
五月初五日,张献忠部义军的先头部队从团风洲渡江,克武昌县。二十三日,献忠全军自鸭蛋洲南渡。二十九日进攻武昌府城。明道臣王扬基眼看形势不妙,同武昌府推官傅上瑞弃城逃跑。楚府新兵随即大开保安、文昌二门投降。义军入城后活捉朱华奎,尽取宫中金银各百万,辇载数百车不尽,张献忠下令把朱华奎扔进河中淹死。
吴应熊看到了福王朱由崧等人的脸色不好看,微笑着示意史可法讲“鼎之轻重”的典故。
史可法咳嗽了一声,道:“鼎之轻重,出自王孙满对楚子,楚子伐陆浑之戎,遂至于雒,观兵于周疆。定王使王孙满劳楚子。楚子问鼎之大小轻重焉。对曰:在德不在鼎……周德虽衰,天命未改。鼎之轻重,未可问也。”
“史大人说的完全对,春秋时代,周室衰微,诸侯争霸,野心家代不乏人。被中原诸侯视为蛮夷之君的楚庄王,经过长期的争斗,凭借强大的武力吞并了周围的一些小国,自以为羽翼已丰,耀武扬威地陈兵于周天子的境内,询问九鼎大小轻重,试图取而代之。周大夫王孙满由楚庄王问鼎敏感地意识到他吞并天下的野心,就以享有天下在德不在鼎的妙论,摧挫打击了楚庄王的嚣张气焰。”吴应熊点点头,说:“但本丞相今天要说的是,要是今天大明没有关宁军和新禁军,还不知道天下有几人称王,几人称帝?大明已经亡过一次国,所以,这鼎之轻重,并不在于德,而在于实力,而实力来源于枪炮,源于议事制度。我们必须要大力改革,使得内有贤臣,外有重兵,则我大明即使遭遇暴风骤雨之袭,天崩地裂之灾祸,也可上下同心,朝野协力,稳如磐石。”
史可法没有说话,这江南的局势一团糟,他并非不想改革,只是其他人都不听他的,他改不动。
“本丞相南渡之前,就知道江南之地,各种矛盾错综复杂,各种问题都需要解决,今天,我们就在这武英殿中开诚布公,将所有问题都摆在台面上,想出解决问题、化解矛盾的方法,快刀斩乱麻,要是问题不解决,各位就继续讨论,不要回去了,这在夷国,叫做议政。各位要斗,就明斗,不用背后捅刀子。大家畅所欲言,最后我来做决定,然后马上执行,将问题一一解决。江南任何制度都可以先试行,为以后全国的制度作准备。”吴应熊面对众人,说“下面,我来主持公议,说第一个议题,那就是藩王制度。福王,你监过几天国,你先说说,对现行的藩王制度有何意见?”
听吴应熊旧事重提,福王朱由崧头上大汗淋漓,连忙说:“丞相,本王没有什么意见。”
吴应熊站起来,指着他的鼻子说:“没有意见?没有意见你私会叛贼刘泽清的幕僚李化鲸,你觉得你的一举一动,能逃得过我的耳目么?你意欲何为?”
“完了!”福王朱由崧心想,自己今天要被下油锅了,他双腿一软,肥胖的身躯,瘫坐在地上。
其他的藩王侧眼瞧了瞧左右,也一脸忐忑,他们私下里和南京的朝臣来往密切,要是都在吴应熊的监视之中,那就太可怕了。
“你们记住,这大明的天下,是天下汉人的天下,关系亿万百姓的生死,现在满清大敌当前,谁要是只顾自己的私利,祸乱朝廷,谁就该死!”吴应熊大声说:“来人啊,请福王入瓮。”
“诺!”两名高大的禁卫军上前,将福王朱由崧宽大的身躯架到了大油锅前。
这丞相的第一把火,就要拿福王朱由崧下油锅,这南京满朝的文武大臣吓得不轻。毕竟,福王虽然退位,但是他在诸位藩王中的地位最高,还是明帝朱慈烺的叔叔,但他们看吴应熊一脸杀气,谁也没有站出来替福王求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