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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砚!”彭尚佯解决了门外的男子夺门而入,见此状遂断喝一声“我来”,旋即攀上石墙,一脚蹬着石壁,双手握住接缘处,运气于掌想要以内功化索,终究是败下阵来。
“钥匙……这玄铁锁的钥匙呢?”赵攸怜着急问道。
“钥匙在张……钥匙不在这里,别费工夫了。”林卿砚打着精神说道,“你们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铁定惊动了外边的侍卫……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那你呢?”赵攸怜心下焦急,眼眶里不由自主地泛起泪花,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那一刻,林卿砚真觉得他的小姑娘傻的可爱:“我留下,再陪他们玩几天……或者你非要救我走,那就从我手腕子这砍罢……左右我是无所谓的,就是后半辈子得劳夫人辛苦照顾了……”
“你……”她气得咬牙,偏生发作不得,恍然间想起了甚么,急切道:“姜楠把那东西带来了,我明日就找赵光义谈条件,把你换出来!”
林卿砚的脑子昏沉得厉害,还是隐约地明白过来她说的是同心珏。他抻了抻眼皮,似乎——还真有些撑不住了。这可不成,他还要守着她,守她一辈子。
罢了,那半珏上是宋国的疆土,赵光义要谋权篡位便也由得他罢……
“让姜楠去,你不要出面……”
“好……好!”她含泪应着。
彭尚佯自屋顶落下,贴着石壁听见囚牢外刀剑相撞喊叫连连,忙道:“既然如此,我们便快些离开罢,如风他们怕是快撑不住了!”
“成!”羿迟迟不知从哪里变出一颗绿油油的丸药,二话不说就塞进了林卿砚的口中。
“咽下去,保你心脉。”
指尖大的药丸顺着喉道滑了下去,林卿砚扯出一丝笑:“多谢羿姑娘。”
“你是得谢我!这药不知用了我多少宝贝的虫研磨炼成的!”
他顿感五内翻涌,差点没将药吐出来。
“那我们走了……”赵攸怜眷恋地望着他,仅靠一丝理智说着告别的话,“明天,明天一早,我就让姜楠去……”
“好……”林卿砚也觉得怎么都看不够她似的,“快走罢!”
赵攸怜一咬牙,松手落到地面,转身向外时还依依不舍地回头看了好几眼。男子的面上带着温润的笑,高高地悬挂在空中,仿佛那满身的伤痕与他无关似的。
彭尚佯料得不错,牢笼外,四人已与闻声而来的大批巡卫战成了一片。
他们三人拔剑出鞘,加入了混战之中。几人无暇恋战,一面打着一面向院墙移去。赵虎肩上中了一刀,众人有默契地将他掩护在后,退到了高墙下。彭尚佯将他的手臂扛在肩上,踩地借力,双双跃上了高墙。
“快走!”
余下诸人一个接一个翻出高墙,墙外亦有卫兵伏击,兵力分散,没能拦住这些劫狱的要犯。
赵虎受的伤对羿迟迟来说自然是不在话下,难得的是她这个救人先谈价钱的金蚕谷主竟肯大袖一挥,扔出一瓶药散,让自己的婢女盼儿替赵虎敷药包扎。
他们回府的动静惊动了武馆众人,诸位师弟见大师兄受了伤,忙不迭地端水送药,私下里揣测着他们几人夜半出府所为何事,却又不便明问。
唯有最末的小师弟姜楠被失魂落魄的师娘唤到一旁,前言不搭后语地交代了好些事。
“卿砚同意我们拿同心珏换人了?”姜楠成功地从赵攸怜逻辑混乱的描述中捕捉到了重点。
“是!我打算明日一早便通过我爹安排你与赵光义见一面,可以吗?”
“包在我身上!”姜楠拍着胸脯保证——他早就想知道,他的爹甘心为之卖命大宋晋王是何方神圣。
“只是该不该劳烦相国安排,还需考量。”
赵攸怜不明就里:“为甚么?”
“赵光义与赵匡胤兄弟不一条心,晋王取那同心珏并非赵宋的千秋万代,更有甚者,他早存逼宫篡位之心,掌大宋舆图以备不时之需。”姜楠分析道,“我们能想到这一层,相国自然也想得到,你觉得,他会将同心珏拱手相让晋王?”
她幡然醒悟。虽然她和林卿砚在一起之后,爹行事间留了一线,不再执著于同心珏的下落,但这不代表他能容许同心珏落到对头的手里。
“我明白了。此事须得瞒着我爹和我二哥。”
第二日一早,杂岁怀里揣着一封信函,昂首挺胸地入了汴京城。他目不斜视神气十足,仿佛在完成一个极其光荣而艰巨的任务。他赶在赵光义下朝前蹲守在了晋王府门边,待赵光义的王轿自街头渐行渐近,他一个箭步飞奔出去,端着一脸淳厚无辜的笑意,将手上的信高高举起挥动着。
杂岁推说这封信是一个大哥哥给了一锭银子托他送的,孩子终归让人少些警惕,于是这封信没费多大波折便穿过重重卫兵的审核,送到了行队正中赵光义的轿子里。
然赵光义看到信的第一眼便变了面色,命下属带送信人来见时,众人四下望去,已然不见了那送信的少年。
那封信的内容很简单,没有署名没有落款,“今日未时,北水门外芦竹桥上,以宋域半珏换林卿砚,一手交玉、一手交人。”
这于赵光义而言本是一桩喜事——毕竟他苦苦寻觅、想要从林卿砚口中拷问出下落的东西,不用他费心去找,自己便送上了门。可是眼下他却笑不出来。
“回府。”
赵光义将信纸笼入袖中,眉目间的阴云犹未散去。
适才在宫中,契丹南院大王耶律斜轸堂而皇之地出现在朝堂上,毫不避讳地提及上回在汴梁城郊遇刺之时,言明此乃歹人蓄意破坏两国邦交,势要追查到底。他这是公然站在了赵光义的对立面上,言语间既向晋王一党宣战,又给大宋皇上施压……是甚么人给了他这么大的勇气,一出言,便挑衅了半个宋国朝廷!
赵光义的瞳孔猛地缩紧,袖中的拳头握得指节发白——敢挑衅半个宋国朝廷的,自然是另外半个朝廷——赵普,好啊,有你的!
另一头,杂岁一路兴高采烈地出城回府,眉飞色舞地说起自己是如何如何圆满地完成了任务。赵攸怜和姜楠听过他的回报,象征性地夸奖了几句,马上投入了密切的准备之中。
“赵光义定会命大批卫兵押送人质,而我们这边,赵虎受了伤,我又不能出面,就只有彭大哥、羿姑娘、盼儿姑娘、顾孟和如风五个人,负责保护姜楠和接应。须得提防赵光义使诈强行夺佩!”
听完赵攸怜的长篇大论,羿迟迟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要我说,没这么多麻烦!待会儿离得近了,我趁那老贼不注意给他种个蛊,以这个蛊为要挟,他还不得乖乖听话?”
“羿姑娘不可!”赵攸怜忙道,“那赵光义是大宋的晋王,手下能士众多、势力广布,若你因此与他结下了深仇,只怕不仅危及你自己的性命,还会给金蚕谷招来灭顶之灾!羿姑娘,我并非危言耸听,望你三思!”
“好罢……算你说的有几分道理……”
难得羿迟迟不再插话,赵攸怜赶忙将打算简明扼要地说了出来,堪堪说完,便听屋外一个姑娘尖着嗓子喊道:
“谷主……谷主,你可在里面?”
羿迟迟应道:“何事?”
门外的声音显得很是焦急:“小公子午睡,睡了一个时辰怎么叫也不醒,嘴唇也有些发紫,怕……怕是……”
话未说完,羿迟迟已经一个箭步冲出去开了门,接过奴婢怀中的襁褓,当即破口骂道:“你是怎么看的?这叫午睡?分明都昏死过去了。”
她站在门框里,紧紧地将孩子抱在怀中,微侧过身朝屋里道:“未时芦竹桥我有些事不能去了,我的位子让顾儿顶上。”
话音未落,门框里已然不见了人迹,徒留下门外名叫“顾儿”的姑娘和屋里的人面面相觑。
姜楠最先反应过来,干笑道:“这……这孩子是,何方神圣?”
离未时只余三刻钟,赵攸怜只得紧着又同顾儿交代了一番。六人准备妥当,骑上马,望芦竹桥而去。
芦竹桥乃是架于金水河上的一座石拱桥,之所以取名为“芦竹桥”,乃是因着石桥周遭种了大片的芦竹,郁郁葱葱足有半人高。这石桥建在河流最缓最窄处,已有几百个年头,因前些年建了新桥,不必绕远便利了许多,这芦竹桥也就渐渐荒废了,加之芦竹疯长掩盖路径,常常一整日连个人影都见不着。
他们六人提早一刻钟到了芦竹桥畔,不曾想,赵光义的人来得比他们还早。他们一行二十多人,用浸了水的麻绳将林卿砚手脚缚着,推到了桥对岸静候。
更不曾想,那领头之人竟是曾经的学士府公子,张奉洵。
姜楠不曾见过张奉洵,却对这位林如芊曾经的夫君的所作所为颇有耳闻,所以,在听到张奉洵坦然地报上名讳时,他才会瞪圆了眼睛望向林卿砚。
“姜公子不必猜了,在下便是你想起的那个张奉洵。家父清辉殿学士张洎。”张奉洵淡淡一笑,“亡妻,林如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