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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碗是陈一锦制作的,把冰挫成细细的粉末,切碎的各色水果小块,软糯弹牙的小丸子以及清凉滑*嫩的凉粉糕全部拌在一起,再淋入蜂蜜,吃上一口甜浸浸透心凉,解暑最是合适。
陈一锦放下空碗,满足地叹了一口气,人生完美了。
段青丝软软地笑道:“一下子吃这么多冰的,待会儿该肚子疼了,你不是来月事了么?”
这小妮子又在挤兑她了。
陈一锦拿帕子擦擦嘴,洒脱一笑,想起什么似的蹙眉道:“王妃,听丫环们说,阿朱疯得可厉害了,谁都认不得,只吵着仿佛有人要害她,整日惊惧,刚刚还把去劝慰她的郑妈妈给打了呢。”
“也是个可怜的孩子,依你说,这可如何是好?”
“她是赵府陪嫁来的丫环,咱们不好随便发卖或打杀了,可任她在府中发疯也不是长久之计,若哪天冲撞了贵人更不好了。王妃,不如……”
段青丝莞尔一笑,道:“本王妃正有此意,事不宜迟,咱们午后便将她送回赵家去,看看对她的病情是否有好转,若是赵家也不愿意收留,只好送她去静慈庵养病了。”
“王妃仁慈。”陈一锦见又能出门了,高兴得合不拢嘴。
段青丝无奈地摇头,这个陈侧妃是属野猫的吧,恨不得天天要出去溜一圈才行,如此富贵安乐的燕王府,难道还承载不了她那颗向往自由的心?她转头吩咐乌鸾把剩下的大半盆冰饮给凌波阁的丫环婆子们分发下去,下头伺候的人得了这种美味又荣耀的赏赐,个个乐得喜笑颜开。
下午,段青丝带着陈一锦就去了赵司务家。
赵大人其实只是一个小小的七品京官,在盛京这种地方,实在是微不足道如同蝼蚁,当燕王府的马车停在赵家门口时,赵夫人有些受宠若惊面无人色,忙到门口跪迎,口中称道:
“不知王妃娘娘驾临寒舍,老身愧不敢当有失远迎,王妃娘娘恕罪!”
“赵夫人快请起。”陈一锦忙上去将这个发华早生的妇人搀扶起来。
一行人进了内宅,主家奉上茶果,段青丝略饮了一口,把此番来意说了,又叫人把阿朱给领了上来。
赵夫人一见阿朱疯疯颠颠的模样,忙给段青丝陪罪,想起早逝的女儿,又不禁抹泪道:“不能长长久久地伺候殿下,都怪老身的女儿福薄,如今她的丫环也成了废人,劳烦王妃娘娘慈悲为怀,费心送她来,只是不知是否真的有效?“
段青丝面色凝重,叹息道:“赵姐姐服侍殿下两年,真可谓劳苦功高,只可惜我年轻资历浅,没有机会结识一二,着实遗憾,前些日子我在静慈庵中给赵姐姐做了法事,还供奉了长生牌位,阿朱在府中病了,估计也是对赵姐姐日思夜想牵肠挂肚才会致病,听闻赵姐姐故去之后,她的遗物被送回赵家,不如我带阿朱前去瞧瞧,一来睹物思人,缅怀一下赵姐姐,二来说不准有利于阿朱恢复康健呢。“
这几句说得赵夫人老泪纵横感激涕零,多哭了一阵便似要晕去,众人忙上前劝慰,赵夫人只得吩咐一个年老婆子带燕王妃及侧妃二人去赵氏的旧居,自己则告罪休息去了。
段青丝进了赵氏的房,粗略看了一下,对陈一锦使了一个眼色,陈一锦便推说尿急要去茅厕,把那婆子一起给拐出来了,她边走边状似无意地问婆子道:
“听说你家小姐出阁前曾去过边关,真教我好生羡慕这样情深意重的兄妹情谊。”
那婆子脸色都变了,争辩道:“陈侧妃您可千万别听人乱说,小姐她从未出过远门。”
旧社会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即使赵氏已经死了,她的家人肯定也会向外隐瞒她曾去过边关的事实,只是不问清楚的话,陈一锦也弄不明白,这个从边关回来的“赵氏“到底是什么人。
“我和赵妹妹认识两年,她都告诉我了。”陈一锦诓她道,“她还说当时虽然一路艰辛但非常快活,兄长对她很好,最是疼她。”
婆子神色黯然难掩悲伤,道:“小姐是个命苦的,在家没享过什么福,从边关回来时还大病了一场,病好之后性子也冷淡了许多,当时夫人还担心她嫁去王府会被殿下嫌弃,幸得殿下及陈侧妃大度,小姐才能在王府有一席之地,只可惜,唉——”
陈一锦侧头看着婆子抹眼泪,忙安慰了几句,心中也肯定了赵氏的细作身份,真正的赵家小姐十有八有早就死在从边关回盛京的中途了。
她把婆子打发走,见前方右侧有一个小小花架,系着一个秋千,时至盛夏绿树掩映,颇有几分雅趣意境,就上去抬袖扫去一片落叶,坐了下来,双手扶着秋千绳子,足尖一点,一边轻轻晃荡一边思考人生。
陈一锦想起自己读高中时还是个文艺女青年,对李清照的词爱得不行,有一首《点绛唇•蹴罢秋千》她现在还记得:
蹴罢秋千,起来慵整纤纤手,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
见有客来,袜刬金钗溜,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此时此刻,倒是有些应景,不知不觉就念出了声来,一边自我陶醉。
蓦地身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你怎知有客来?”
卧槽!
陈一锦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吓给唬了一跳,差点魂飞天外,往前一栽,就从秋千上扑下来摔在花架下的泥地上,差点来了一个恶狗抢屎,文艺女青年下一秒成了二*逼女青年。
吉祥这时才反应过来,立即上前扶起自家主子。
谁踏马不长眼睛啊,人吓人吓死人好吗。
陈一锦爬起来一转身,见前方两三米的树后站着一个身姿笔挺的男子,一脸络腮胡,穿着不合身的灰布衣裳,看打扮像赵家的奴仆,应该是进府抢了人家衣服来刺探什么秘密的。
又是他!那个被韦仙儿扎了腰子的男人。
还真应了那句老话:不是冤家不聚头。
吉祥护主心切,上前一步将陈一锦挡在身后,斥道:“你好大的狗胆,躲在此处偷窥我家主子,赵家的下人居然这么不懂规矩!”
“我并没有偷窥。”络腮胡子背负着手,好整以暇地纠正吉祥,“我是光明正大的看。”
“非礼勿视,非礼勿言,你这个登徒子,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陈一锦没好气地怼他。
络腮胡子显然早就藏身在此,也认出她来了,一看陈一锦乍了毛一样奶凶奶凶的,便笑道:“你下阙的那一句‘却把青梅嗅’我没见着,‘却把泥地啃’却见到了,真是大开眼界大饱眼福。”
“哼,好女不跟男斗。”陈一锦刚说完,见络腮胡子正欲朝她走过来,想起段青丝的忠告,忙双臂交叉举在脸前制止,“停停停!你不要过来,我马上就走,我也没见过你,再见,哦不,再也不见!”
说罢拉着吉祥的手鞋底抹油溜之大吉。
她如避蛇蝎一般夺路而逃,把络腮胡子剩在当地一脸忍笑。
陈一锦回了赵氏的闺房,见段青丝还静静地站在房间正中,便上前回禀,压低了声音道:
“赵氏确实是细作。”
段青丝了然于胸,只略点了点头,耳旁又听陈侧妃更低的声音吞吞吐吐:“王妃,那个男人……他又出现了……”
“谁?”段青丝下意识地便问,立即明白她说的是何人,“庵堂里的那个人?在赵家?”
陈一锦心有余悸地嗯了一声,替自己澄清:“我认出是他,马上就过来了。”说完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明明什么事都没有,被自己搞得像是夜会情郎被捉奸在床一样,真是憋屈吖。
段青丝思忖片刻,提高了声音道:“既然阿朱回赵家也于事无补,咱们还是带她回去,明日一早,将她送去静慈庵守赵氏的长生牌位吧。”
陈一锦垂首应了一声,便扶着段青丝出了屋子。在外头候着的乌鸾恭恭敬敬上前,从陈侧妃手中接过段青丝,又叫人带上阿朱,一行人辞别赵夫人,回了王府。
络腮胡子待众人散去,从屋顶跳下,进赵氏的屋子细细搜检了一翻,又空手而出,立在廊下,心中却惊骇莫名,那个年轻的王妃居然和七年前死去的元卿一模一样,这便是燕王新娶的正妃——南昭六公主了,这究竟是人为,或是巧合?南昭到底有什么企图?
曾经在静慈庵助自己一臂之力的女子,早在三年前就嫁了四皇子,成了燕王的侧妃,这未免也太可惜了,真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明珠蒙尘暴殄天物。
此时,正在府中远程办公的燕王赵致猛地打了两个喷嚏,不由得揉了揉鼻尖。
谁在骂本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