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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被人这样哄着,苏夏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开始她只觉得心里酸酸涩涩的。后来被禾匡颜这么一说,她就再也憋不住的想发泄的哭出来,直到刚才禾匡颜先低头,苏夏才觉得自己……好像是有些没理。什么都是自己做的,现在却要让他先妥协。
自己这是怎么了……
她的哭泣声隐隐又小了一些,却还是因为刚才的大哭抑制不住情绪,眼角还不停溢出细小的泪花,不过情绪已经渐渐稳定了下来。
“对,对不起……我知道今天是我,我不对。我不该自顾自的跑过来给你添麻烦,只是,当时情况太危急了,我没考虑那么多。对,对不起……”
“知道错了,下回就别再这么跑过来了。”禾匡颜的怒气已经渐渐平息了下来,听见苏夏这么说也只是这样再次警告了她一番,明显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气势。
“……”
“嗯?知道了吗?那些人都不是你可以对付的。”因为知道这一招对小姑娘有用,禾匡颜也就顺势低语道。
“……”
苏夏低头,不自觉的玩弄着自己的手指,还是没有回话。
“你来了,也无济于事。所以乖乖的,不要做那些危险的事。”见苏夏只是低着头不回话,也不点头,禾匡颜又再次说道。顾忌着苏夏的情绪,却又想让苏夏清楚的明白此事的厉害关系。
她永远也不会知道,今天她这么匆匆跑过来受制于人之时,自己要用多大的力气才能忍住不把他们撕成碎片。那些他埋在记忆最深处的回忆,在今夜全部复苏。那样埋藏的记忆,在那头黑狼在苏夏的脖子上弄出那么狰狞可怕的伤疤时,全然苏醒。
苏醒流血的泪眼,浑身的伤疤那血洗的大殿,无数为他而死的族人。
他只恨不能杀光这群人,他们却偏偏还要不知死活的前来送死。
一次又一次的拿捏着自己的软处,一次又一次的戳穿自己早已溃烂的伤口。那么残忍,那么无情,永无止境。
忍不住的暴虐在禾匡颜心里一寸一寸的苏醒,可是为了不把怀中的小姑娘吓到,他只能拼命的压抑着之中情绪,同时将她牢牢的锁在怀中,不让她看清此刻他的面容。
“阿禾,你你放我起来。我恢复了一点力气了。”感觉到禾匡颜环抱着自己的大手力气渐渐增大,苏夏有些不适的提醒道。
哭也哭过了,闹也闹过了,苏夏的理智这才重新回归,感觉到了自己被身后的男子牢牢压制着,而她整个人都落入他的怀中,这样对于苏夏来说实在是亲密的有些过头了。
“还嫌伤的不够重吗?”身后的禾匡颜不悦,没有放开她,凝霜渐渐袭上他的眉间,一片冷意。
苏夏身子一僵,她能感受到身后人宽大的胸膛,那人说话的时候身体微微震动着,口中的热气睡着她的耳稍流转,让她的耳朵不由的染上了一抹红粉。
禾匡颜随手拿起一块布子轻轻的为苏夏擦拭着脖子间的血色,当不小心碰到伤口之时,苏夏不由的轻轻呼了一声。
禾匡颜的动作一顿,却又立马继续,力道放轻了一些,“疼了?”
“……不疼。”苏夏轻轻嘶了一声,也不敢说什么。因为没脸疼……
禾匡颜也不揭穿她,只是说,“知道疼了,下次就别逞强,更不要做那些不知所谓的事情。”
苏夏一顿,微微启唇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没有开口,只是一言不发的任由禾匡颜处理她脖间的伤口,再没有再有什么多余的动作,也倔强不不喊痛,只不过身子却不由的僵硬了几分。
根本没有一丝认错的态度。禾匡颜只觉得这辈子他所有的耐心都在她的身上用尽了,可她好像根本不懂他的苦心。他费尽心思的养好她的身体,可不是让她被那些人随意伤害的,可她又做了什么,明知道自己什么都没法做,却偏偏巴不得凑上来,真以为自己来了,便会有什么不同吗?一次又一次上赶着送死,是真的不想活了吗?
她可知,时隔近两年之久,和以前一般的场景再次出现在他的眼前,他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当好不容易养好的人再一次被伤害,他却又要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发生之时,他又是什么样的心情?
她当真不懂吗?还是铁了心就要如此糟践自己,一次两次,她以为每一次自己都不会有性命之忧吗?看到这么无力任由别人伤害她的自己,她又将他置于何地!
他一双湛蓝的瞳孔煞那间燃气焚焚的火簇,胸前的起伏为不可察的变得急促,浑身低沉的气压快要压抑不住,内心暴虐四起。
一双温热的小手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他下意识低头看她,她浓密的睫毛湿漉漉的垂着,白皙清透的面颊上还粘着几率碎发,她没有看他,仿佛像是自顾自的对着自己说话,可是语气中却是从未有过的认真。“阿禾,今天对不起,是我给你添麻烦了。但是,我不想骗你,我也不知道我下一次,会不会这么做。”
她的声音如泉水,涓涓细流缓缓拂过人的心上。让本来处在暴虐边缘的禾匡颜,意外的安静了下来静静的听着她说话。
“其实我知道我真的很弱小,不能帮什么忙还会给别人添麻烦,可是当我看到身边人有危难的那一刻,即使是我的力量很弱小,我却还是想上要去帮帮她。最起码,让他看到我,也觉得危难之中有那么一个人始终在陪着他。”
“阿禾,我知道这很任性,但是我就是很讨厌,很讨厌等待的感觉,我等过得人,一个都没有回来过。所以阿禾,比起危难我更受不了的是无穷无尽的等待,你得起码让我知道,你发生了什么。”
“在那样的情况下,我感受到一道道光影而过,而你就站在危险的中心,你让我看着你独自面对那些敌人,让我独自躲到一个地方,阿禾,我怎么能呢?我做不出来。阿禾,我真的……”
苏夏说不下去了,声音都带上了些许的颤抖,禾匡颜却是明白了。
等待,他最讨厌的亦不过是这个词。他宁愿是自己死在了那里,也不愿意独自守着着一切的空虚与寂寞,背负着所有族人的希望独自坐到那个高高的王位之上,还要忍耐着,忍受着那一张张虚伪的面孔,要需要等待时机将他们一个个绞杀。
他忽然就懂了苏夏为何如此,为何倔强。同样都是在等一个回不来的人罢了。只不过她等来的,是将她父亲留给她的救命之物用到了自己的身上,而他等来的是一个孤独的王位罢了。
他缓缓抚向小姑娘的头,闭上了双眼掩饰住眼中的悲伤。幸好,他等来的,还有一个她,她父亲也只不过是想保护她罢了,而这一切,他都会做到。再没人能够伤害你了。
“不怕吗?”身后的人缓缓说道,仿佛在极力压制着什么。低沉的声音拂过苏夏的耳畔。
“不怕。”苏夏回答的坚定。
这次,她是真的不惧,不畏。来的,只有愤怒,守不住自己,守不住他人的彻骨愤怒。
“你可知我的族人是如何死的?”禾匡颜沉默许久,终于是有些颤抖的发了声。
苏夏知道,她怎么会不知道。可是今天禾匡颜竟然会主动和她提起这些,让她不由的感到十分吃惊。
她知道,这是禾匡颜的逆鳞,也是他一辈子不愿意去触碰埋藏在心里最珍贵,也是最不堪的记忆。而今夜,他竟然会选择再一次提起,选择在她的面前而提起。
她的心不由一颤。
苏夏低头看向自己雪白衣袍绽开的点点血色,是因为今天……也有相同的感觉吗?还是因为自己,他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记忆吗?
“我……不知道。”苏夏压低了自己的声音,生怕再大一些就会将禾匡颜此时那可脆弱的心触碰开来,只有她能够依稀感觉的到,即使是他今夜那样的狠厉,几乎是出手必杀,现在又这么强势,将自己牢牢的以一种绝对掌控者的姿态压制住,可她依然能够清楚的感觉到,眼前这个男人,到底有多么脆弱。
又过了好一会,苏夏才听到他的声音。低低沉沉的像是破碎的瓷器,压制住了自己奋勇而上的一切情绪。
“他们,就死在这里。被我从小最亲近的人所杀,那夜,就是像今天一样的夜死。我亲眼看着那些持剑的人,倒在血泊里的人,他们几乎都是看着我长大的人,可是却以一种异常残暴的方式敌对着,互相残杀。”
那一晚,他失去了一切。
从此他便不愿在深夜入睡。
从此和无边的寂静作伴,独自守着一个空荡荡的大殿,明明是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明明有那么多的温馨记忆,却总是每每想起那一夜从噩梦中醒来,只有看着同样沉睡的小姑娘才能勉强找到一丝安慰。
早就只有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