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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倍寺收到九科内部传出来的消息,赶到浅草神社时,时间已经来到了晚上十一点。
在那座他一直想炸掉的老旧大殿前,久我神官伸手把他拦下。
他焦急的目光投向紧闭的木门之内,却只能从窗户上看到摇曳的倒影。
殿内,穿着巫女服的老太婆站着不停走动,而刚从回家路上折返回神社的夏希凛,穿着同样巫女服跪坐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那老太婆大声地说着什么话,没有得到答复,便拿着竹刀狠狠地在她身体打了一下,然而她却只是身体微晃,面上表情没有半点改变,唯有目光中,闪过一丝疼痛的印记。
“久我叔叔......”安倍寺哀求道:“你劝劝她好吗,求求你了。”
久我神官苦涩地摇了摇头。
安倍寺绝望地看回大殿窗户的倒影上。
“你怨不了我什么,今天的这些,都是你的母亲欠我的……”
“这些年来,我浅草神社脸面丢尽,在神道内部地位一落千丈,我忍辱负重这么多年,等的就是一个机会,证明的机会……”
“把我逼急了,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就算是死,你今晚也要证明给那些人看!”
老太婆语调很尖,比乌鸦的叫声更令人讨厌,没说上几句,便能够听见“啪”的一声响,竹刀又抽了夏希凛的身上。
脆响声也从身上传出来,夏希凛端坐在那儿,像是丢了灵魂一般。
安倍寺握着拳头,双目圆睁,泪水已经流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殿门被打开。
老太婆从门里走出,冷冷瞪了他一眼,往外走去。
安倍寺朝殿内看了一眼,顷刻间定在了地上,双目之间一阵苍茫
巫女如同蝴蝶一般掉落在地,宽大的巫女袍铺展开来,露出的一截小腿和双手之上,满是触目惊心的伤痕。
“凛!”安倍寺冲进殿内,脚下没留意,被门框绊倒,忍着钻心的疼痛,他一路爬行,在地上拖出一条一米多长的爬行痕迹,来到被夏希凛身边。
从他的视线可以看到,侧卧在地上的她,衣袖之中,手指上血红一片,微微地颤抖。
而在她身下,鲜血流淌,染成一朵硕大的花瓣。
安倍寺哭着伸出手,想要触碰一下这道他一直爱慕着的身影。
夏希凛缩了缩,躲开他的手。
手僵在空中,泪水无法抑制地向外流淌,仿佛一直藏在体内的巨大冰块融化了一般,他不停地哭着。他不知该怎么办,这五年来,他无数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可那小小的光点总是和他的指尖保持着一点距离,触不可及的距离。
夏希凛平静地从血泊中坐起,用早已准备好的绷带熟练地包扎手臂上的伤口。至于身体内的,有衣服遮掩,她不太想去理会,反正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人也看不到。
旁边哭泣的男孩很吵。
说不上烦吧,毕竟是在为自己哭。
但也没有什么感激的意思,反正这一切都是强加到自己头上的东西而已。
自己无能为力去背负全部,只能选择性地遗弃一些东西。
夏希凛安静地包扎好手上的伤口,重新把头发梳理整齐。
巫女服上有很多血迹,不过现在也不用换了,说不定过了今晚还会有更多。
她把地上的木弓和箭匣背到身后,在拿起短剑时,神识晃了晃。这把掉在伽椰子凶宅的短剑,好像还是藤原星空送回来的,仔细想想,和他分手后,已经过了一个礼拜了吧。
今晚,他还会不会来救自己呢?
大概是不会的了。
那么,藤原星空会为自己落泪吗?
这么一想,居然有点想哭。
夏希凛呀,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脆弱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倒在地上哭泣的安倍寺,不想说太多的话。
嘿,安倍同学,只能在心里和你说声抱歉。
或许你会有些茫然。
但请看开一点,人生依然。
也许今晚过后,我就可以解脱了。
希望你不要太悲伤。
相聚离别不过请客吃饭。
泪落离散,不如不见。
就像在深夜擦肩而过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时间长河中。
当然,你也可以继续爱我的,并不反感,也不感激。
都不是圣人,没人能杀死谁的心。
夏希凛这样想着,尽量让自己笑着说了句:“天黑了,早点回家吧。”
转身,走向门外的黑暗。
声音还回荡在耳边,人却已经不见了踪影。
安倍寺木然地看着大殿门外,五年前,在这里第一次见到她时,那时她也是一身鲜艳的巫女服,优雅而整洁,目光平静一如寒冰。
那一天他在浅草神社逗留到了很晚很晚,她也是笑着说:“天黑了,早点回家吧。”
关于这五年来的夏希凛,安倍寺有很多记忆。
比如说偷偷在一边观察她吃饭,她的动作总是很优雅。
五年来,他都只能远远地看着她,看着她握着咖啡杯的粉色指甲、白皙的手指。幻想着她头发的香味、肌肤的甘甜、有些落寞的呼吸。
以及每隔一段时间都会裹上厚厚绷带的双手。
这五年来,他深刻地意识到,人这种动物的内心原来这么容易被一个人支配啊。
只是,无论自己和她说过了多少话,共度了多少时光,却无法离她的心更近一点,哪怕是一毫米的距离都好,都无法更近一点。
少女亦随年渐长,走得多么快。
当天园林今天已换上,满地青苔。
心仿佛被人捏紧一般抽痛起来。
安倍寺行尸走肉般从地上爬起,走出神社,钻进自己的车上。
坐在后座上,他用颤抖的双手点燃了人生第一根烟,一边吞云吐雾,一边注视着那些透过厚厚的大气层在天上闪闪发光的物体。
逐渐地,视野里出现了西新宿的高级写字楼,无论什么季节,无论什么时间点都依然美得令人惊叹。
所有东西都在变,只有自己一直停留在了五年前。
安倍寺愈发地感到了悲伤,从车上下来,猛烈地拍打着挂有【怪谈事物侦探所】招牌的大门。
“藤原,救她。”
“我求求你,去救她好吗。”
大概,为了她自己是可以放弃尊严的吧,他想。
于是,哀求的声音变得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