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军登陆之后,并没有急于攻城,长江天险已破,还有高大雄伟的京师城墙,滚木?石火炮弓弩无数,仅凭首批渡江的轻步兵,连个云梯都没有,此时攻城无异于送死。
汉军先占领沿江炮台,防守军队早已作鸟兽散,偶尔有跑的慢的也举起白旗投降了,长江一线遍布要塞堡垒和高大的围墙堤坝,炮眼星罗棋布,辎重堆积如山,倘若周军一心顽抗,还真够汉军喝一壶的。
炮台一线已经尽数上了汉军的红旗,士兵们七手八脚将原本瞄准江心的大炮调转炮口,对准京师城墙,这些大炮都是朝廷花费了无数民脂民膏铸造而成,有些大炮甚至从未发过,炮膛里都是崭新的,就便宜了汉军。
炮弹和火更是堆积如山,码放整齐的圆形铸铁炮弹都已经生锈了,盛放火的木桶上也蒙着一层灰,可见周军训练之懈怠,根本就没起过抵抗的念头。
元封从艨艟舰上下来,乘坐皮划艇登岸,大队军士簇拥着汉王的大纛登上一座炮台。五个士兵奋力将大纛竖起,巨幅的旗帜乍一展开,便迎风飘扬,此时天空拨云见日,秋日的阳光洒在火红绣金的汉字王旗上,光彩夺目,两岸汉军将士看见大纛在北岸飘扬,顿时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震四野。
一张铺着锦垫的雕花楠木椅子摆在炮台的砖地上,元封打量着椅子道:“打仗的地方整这种椅子,仗不败才怪,拿我的胡床来!”
一张行军专用马扎子端了过来,元封端坐其上,开始排兵布阵,虽然目标就在眼前,又和夏沁心约定了谁也进京谁为王的誓言,但对于一个成熟的将领来说,却是丝毫也急不得,周皇不是那种无能之辈,周军拱卫京师的军队也还不少,此时急切,妄自浪费了士兵的命。
一番调兵遣将之后,终于有了闲暇的片段,将士们将一个身穿周军将官战袍的中年人押了过来,此人一见元封便跪倒在地,磕头不止,道:“卑职江防副将王春虎,情愿降顺大王。”
旁边军士介绍道:“他们这座炮台自始至终一炮未发,咱们攻上来的时候也没跑,直接就举白旗投降了。倒是省了咱们不少事情。”
元封奇道:“王春虎,你们朝廷给了你这么多大炮,为何一炮不发?”
王春虎将手一摊,振振有词道:“大王,卑职也是情非得已,怎奈开火箱的撬棍丢了,实在没法开炮。”
元封无语,摆摆手让人将王春虎带下去,哪知王春虎竟然磕头道:“卑职愿效犬马之劳,请大王赏卑职一个前程。”
元封气的差点笑了:“你是谁的卑职,你这种人,我用不了,来呀,把他拖下去斩了。”
王春虎顿时鬼哭狼嚎起来,蓝玉上前低声道:“斩杀降顺者,恐怕对大事有所不利。”
元封一想也是,便改口道:“算了,念他能想出这种不抵抗的理由,也是个人才,赏俩钱滚蛋吧。”
王春虎小命得保,喜出望外,连连磕头,拿着银子千恩万谢的走了,走下炮台之时正好和被押解而来的邓云峰擦肩而过,一身血痕的邓云峰鄙夷的看着王春虎,啐了一口:“懦夫!”
邓云峰被押到了元封面前,一身总兵战袍早已破损不堪,甲叶凌,袍子也沾满血迹硝烟,军士介绍道:“此人负隅顽抗,那几门大炮就没停过,打得又他妈的准,咱们可吃了老鼻子亏了。”
元封上下打量着邓云峰,道:“炮打得挺准啊。”
邓云峰冷哼一声,将头扭过,一脸的大义凛然。
押送军士大怒,猛踢他的膝盖窝,将其踹倒在地:“汉王面前还敢嘴硬,小心你的狗命!”
邓云峰咬牙切齿道:“要杀要刮,悉听尊便,皱一下眉都不是好汉。”
元封哈哈大笑道:“有格,我最敬重这样有胆有识的义烈汉子,来人啊,把绑绳解了,赏些路费,送他回去。”
众人大不解,连邓云峰也愣了,直到绑绳解开,士兵将他推到炮台下面,塞给他一锭银子,并且收起兵器离开的时候,他才明白汉军真的不会杀他。
他抬起头来,望着上面英姿勃发的汉王,发出了自己的疑问:“为什么?”
元封淡淡一笑:“我高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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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云峰是被炮弹震晕的,知道自己被俘之后,他就做好了为君效死的准备,被押到汉王跟前之时,他以为汉王要么直接杀他,要么将袍子脱下来披在他身上,假惺惺的劝降,他甚至已经准备好了,如果那样的话,就直接将袍子扯下来摔到对方脸上,但求一死。
毕竟,一个皇朝的覆灭,总要有人殉葬,邓云峰深受皇恩,情愿做这个殉葬的人。
但出乎意料的是,汉王压根就没提劝降的事情,直接放他走人,这让他有些庆幸,又有些不安,但是另外一种心情迅速压过了这两种感觉,那就是尽快回到京城,为城防尽力。
汉军只是在外围准备,并未立刻攻城,此时的京师城墙已经进入了临战状态,精神紧张的士兵差点把邓云峰当成汉军死,幸亏守城的将军认识他这位江防总兵,派人放下吊篮将其拉了上去。
守城的千总见到邓云峰的第一句话就是:“邓军门是来劝降的么?”说这句话的时候眼中竟然充满了期盼的神。
邓云峰冷冷道:“非也,我是逃回来的,我要继续打仗报效吾皇。”
众人都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仿佛在看什么珍稀动物一般,半晌,那千总才道:“好吧,那军门请自便吧。”
邓云峰无奈,自己下了城,朝着皇宫方向走去。
此时的京城已经陷入一片无状态,满街都是暴民,四处抢掠,京兆尹的衙役也没了踪影,他们都是本地人,此时早回家照顾自家老小去了,京城巡防营的官兵虽然在,但已经加入到抢掠的行列里去。
到处是火光,尖叫,扛着丝绸布匹值钱玩意跑的暴民和士兵,昔日繁华有序的京城彻底沦为末世之都。邓云峰惶惶然走着,来到内城附近,治安才好了些,一队御林军发现了他,将他带到了午门前。
邓云峰站在午门口良久,却没有等来皇帝的召见,来的是一个行匆匆的太监,撂下一句话就走:“皇上口谕,邓云峰坐失江防,满门抄斩。”
邓云峰大惊失,急呼道:“冤枉啊!我冤枉!”
那太监根本不理他,头也不回,脚不沾地的跑了。
守卫午门的御林军拱手道:“邓军门,得罪了,我们也知道你是冤枉的,江防已失,换了别人早他妈撒丫子溜了,您还过来就是心里有皇上,有大周,可如今都这样了,您也别抱怨了,早死早了,还能下去和家眷团聚呢。”
邓云峰愕然道:“难道说我的家眷已经……”
御林军道:“不瞒您说,您还在军门任上的时候,锦衣卫就把您的家眷控制起来了,就是防止你们这些人叛变,江防失守的消息传来,锦衣卫就把这些男女老幼都给喀嚓了。”
邓云峰欲哭无泪,满心愤懑,他苦苦忠于的皇帝竟然是这样一个玩弄权术的小人,可怜自己还巴巴的跑来让他砍头。
此时说什么都晚了,几个御林军将邓云峰推到墙根下,就要开刀问斩,生死一瞬间,邓云峰忽然灵机一动,被绑在身后的一只手从裤腰里出那锭汉王赏赐的路费银子,高高的递了上去。
这是一枚五十两的细丝官锭,成极足,为首的御林军看见银子,便干咳一声,和几个伙计交换一下眼神,伸手将银子拿了过来,挥刀挑开邓云峰手上的绑绳,又将战袍帮他披上,感叹道:“邓军门,咱们敬重你是条汉子,麻利的走吧。”
邓云峰抱拳道谢,又关切的问道:“私自放走钦犯,你们不怕么?”
御林军道:“都他妈的什么时候了,还钦犯,皇宫里忙的死了爹一样,谁还来管这小事。”
邓云峰再次道谢,迅速离开了午门,来到僻静处,将身上的战袍扯下来狠狠踏了两脚:“昏君!你不是人!”
可是转念一想,又将战袍捡起来拍打干净穿在身上,向着城门方向走去。
……
坏消息一条条传入皇宫,汉军渡江成功,苦心经营了数月的江防炮台尽数沦陷,十几万大军作鸟兽散,据说汉军依仗的是来自湖广的大批船只,这么多的船只顺流而下,京城竟然没有得到任何奏报,这真是天大的失职。
此时再想查办沿江官员已经晚了,皇帝的圣旨连京城都出不去了,甚至在京城里也不怎么好使,城内早已大,连发几条派兵弹压的上谕,下面人都是置若罔闻。
好在京营大军有司礼监派出的监军照看着,一时半会还在掌握之中,京城中还有大量存粮和兵器,城墙又高大厚实,只要坚守一段时日,待勤王兵马来到,里应外合还能咸鱼翻生。
关键是,哪里还有什么勤王兵马,天下已经尽失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