潼关的兵好久没打过仗了,一点小小的风吹草动便草木皆兵,而元封和他的西凉部下们早就凭着多年经验看出来者只不过是十余骑而已,根本用不着担心。
徐达汤和是老行伍了,也看出来人数量不多,潼关那四百骑兵素质太差,哄哄的不知道如何是好,徐达皱一皱眉,怒吼道:“慌什么,照常前进!”
骑兵们这才稳住阵脚,分两列纵队继续前行,那股烟尘越来越近,想必也看见这边浩浩几百人马了,但是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沿着官道呼啸而来。
元封心中好奇,抽出千里镜望过去,只见对面寥寥几骑狂奔而来,背上都着旗子,身上也穿着号衣,原来是八百里加急的驿卒,怪不得那么牛气。
大周朝的政令传达依托遍布全国的驿站,交通要道上每隔二十里设一驿站,有驿长一人,驿卒数人,驿马数匹,朝廷公文就靠这些驿卒和驿马来交替传递,普通公文也要求每日行程一百八十里,紧急公文就要日行三百里,十万火急的公文则还有六百里加急和八百里加急两种,不管刮风下雨,都要星夜兼程,规格之高,不管什么人都要避让。
为了显示出所送公文的紧要,八百里加急的驿卒身上都要着两杆旗子,让人远远的看见也好避让,朝廷有定制,八百里加急,挡者死,拦者亡,别说一般旅人官员不会拦路,就连马贼也不敢招惹他们,以免招致官府穷追不舍的追杀。
就算是八百里加急,也用不着这么多人啊,看对面来人足有十来个,除了背负文书的驿卒,其余可能是护卫人员,可见这封文书的重要。
如此高规格的传递,只能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西凉已经对周朝开战了,元封在撤离京城的时候,就安排叶唐传递命令给远在西凉的赵定安,让他即刻提兵东进,抢占陕甘,这也是早就定下的策略。
值得一提的是,元封发出的开战密信,也是通过周朝的驿站传递到兰州,然后再转用西凉的驿马传到凉州的,如果这事儿让皇帝知道,不知道他会作何想法。
既然是通报战事的文书,不妨截下来,让皇帝晚些知道才好,元封递了个眼给徐达,后者会意,喝令道:“儿郎们,给我将那些冲撞钦差的家伙拿下!”
潼关骑兵们傻眼了,迟疑着不敢动作,还是元封的那些手下和十三棍僧冲了上去,在官道上站成一排。
驿卒们丝毫没有减速,一边狂奔一边大喊道:“八百里加急,挡者死!”
但是对方依然伫立不动,驿卒们奔到跟前,只好猛拉缰绳,驿马跑出了子,嘶鸣不已,前蹄腾空,鼻孔里喷出热气来,当先一名驿卒怒吼道:“你们是那里的队伍,耽搁了八百里加急,你们吃罪得起么!”
“锦衣卫”们二话不说,上去就把他拽下马来,背上装着邮件的皮质筒子也被扯了下来,后面的驿卒纷纷拔刀,两下里这就要开打,忽然,元封手下一人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于是便凑到元封跟前低声道:“好像是自己人。”
军统司早已把陕甘两地的重要机构渗透了个遍,利用大周朝的驿站系统传递自己的文书也是常事,元封心中一动,命人过去接头,两下里对了密语,果然是军统司的伙计。
大水冲了龙王庙,接下来的事情就好说了,原来这伙驿卒中有真有假,除了两个真正的驿卒之外,其余十人是从西凉而来,奉命前去中原寻找元封的,因为装扮成驿卒方便多多,所以才借用了这个身份。
家里竟然派人来找,肯定是出了大事了,元封让他们将真正的驿卒放了过去,那十个人跟着自己,边走边说。
原来在元封离开的日子里,西域战事又起,原先收编的突厥部队发生哗变,进攻了西凉驻守轮台的屯田军,血洗轮台,只有十余人逃出,赵定安已经亲自领军前去讨伐。
元封大惊,急问损失情况,说起轮台血案,使者们也是眼中带泪,钢牙咬碎,突厥叛军不分老幼孺一概屠杀,伊犁河水都变了颜,西部的动对于年轻的西凉帝国来说是一记重创,再加上东线不稳,周军随时西进,西凉面临两面作战的危险,兵力财力都会出现捉襟见肘的尴尬局面。
元封心情很是沉重,沉默良久,又问:“赵帅带了多少人马?”
使者答道:“带了五万人马。”
元封点点头,赵定安平他很放心,这回西域少不得要人头滚滚了,西凉本来人口不多,劳动力匮乏,维持一支庞大的常备军会严重影响生产建设,所以军队的规模一直保持在八万人左右,其中大多数还是屯田兵,平时种地,战时打仗,赵定安带走五万兵,剩下三万人,也够自己用的。
甘肃已经是西凉的势力范围,但陕西依然处在大周朝的牢固统治下,而且还能得到山西方面的增援,元封虽然英明神武,但也不是神仙,手上没有几万兵也不能攻城略地。
元封又问道:“叶唐他们回到凉州了么?”
使者答道:“在路上遇到叶大人了,想必此时他们已经到了凉州。”
叶唐他们安然抵达,元封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如今已经是陕甘境内,而陕甘总督又是自己的心腹,朝廷虽说派了钦差起办范良臣,但范总督也不是傻子,他早就上了西凉的贼船,哪会束手就擒,八成会将来传旨的太监拿下关在大牢里等自己前去讯问呢,所以,现在没啥好担心的,只管正常赶路回凉州便是。
“路上还碰到什么新鲜事么?”元封随口问道。
“没什么……对了,在长安城外遇到了范总督的车驾,不知道他去长安做什么。”
元封心中一凛,不对劲啊,好端端的把范良臣调到长安,这定然是调虎离山之策,朝廷也知道范良臣在兰州耳目众多,不方便下手,但是在长安他就没那么多的党羽了。
想到这里,元封对这十个驿卒打扮的军统司人员进行了任务分派,有人回凉州传递自己即将到来的消息,有人去长安打探消息,他又手书一封,派人送往羌地,大战在即,一切都是未雨绸缪为好。
驿卒们各自去了,元封等人依然以正常速度向西行进,人越多走的越慢,当三日后从长安赶来的信使报告最新进展的时候,他们距离长安还有二百里之遥。
和元封预料的一样,钦差大臣并未前往兰州,而是在长安设好了套等着范良臣来钻,范良臣总督陕甘地方,让长安府随便编个什么由头给他,便能将他骗来,只靠身边区区几个亲兵护卫,还不是束手就擒的份,现在陕甘地方大权已经由原山西巡抚代掌,钦差太监坐镇,范总督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还有一个最新消息,也是条让人不那么舒服的消息,吐蕃趁着西域叛,挥兵而来,欲夺取河西走廊,报当年一箭之仇,现在大军已经抵达敦煌,曹延惠亲自领军前去抗敌,胜负犹未可知。
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啊,曹延惠老爷子虽然擅长守城,但毕竟年岁大了,若是敦煌丢了,西凉的重要支柱就垮了一根,事关重要啊。
虽然心里非常急躁,但元封表面上还是一副风轻云淡的表情,这让徐达汤和等人非常佩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的气度,真有乃父之风范!
其实元封一直在告诫自己要淡定,越是这种危急时刻越要认真分析,吐蕃军的战斗力他知道,还是一支冷兵器军队,而且他们的后勤补给线更加漫长而艰难,眼看天气越来越冷,补给肯定会中断,而敦煌作为西凉的正式首都,城墙扩建的更加雄伟,增设了许多火器,虽然还比不上凉州的水平,也称得上是西域第一雄城了,曹延惠经验丰富,尤擅守城,只要不出城野战,天底下没有哪支军队能攻破他据守的城池。
说到底,西凉的威胁还是来自东方,长安发生的事情才是元封需要重视的。
元封将徐达汤和李明赢找来,开门见山道:“我想取长安,诸位有何意见?”
饶是徐达汤和征战多年,也被这个胆大包天的计划吓了一跳,徐达道:“就凭咱们这二十来号人,还有借来的四百骑兵,就要攻取长安?”
元封道:“正是,不但要拿下长安,还要占领陕甘两省,方便的话,连山西也取了。”
众人面面相觑,半晌,徐达才挑起大拇指道:“好,有魄力,我喜欢!”
元封苦笑道:“形势就这样,想没有魄力也不行,凉州那边是一个兵也调不出来了,那四百骑兵也只能虚张声势而已,不能真上阵的,说到底咱们就只有三十个人,还是把海公公也算上的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