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西凉军,沿袭的是曹氏凉州军的传统,采用红色战袍和旗帜,而凉州军的前身就是昔日的汉军,西凉军乃是汉军一脉相承,说是汉军回来了还真没错。
陕军虽败,但是中坚力量还在,这里又是他们长年活动的区域,兔子逼急了还咬人呢,更何况是武装到牙齿的军队,所以元封下令穷寇莫追,正值春耕时节,手底下兵将不少是庄户人出身,看见田地撂荒心中不忍,索性重操旧业。
军队中的工匠都是快手,造几十个犁那是分分钟的事情,绝对又快又好,蒙古马吃苦耐劳,行军打仗行,耕地也能使得,再从兰州送来的粮食中选出个头饱满的作为种粮,交给农夫出身的士兵们来耕作,军队的效率就是高,一天下来就把附近的田地都给种上了。
这一干活不要紧,勾起了老乡们尘封已久的回忆,遥想当年,也是这样一个乍暖还寒的季节,从凉州过来的队伍打垮了大元甘州路的军队,也是像今天这样,凉州军打了胜仗之后并不急于追击残敌,而是帮百姓们犁地播种,时隔三十年,同样的场景又出现了,如何不让老乡们感慨万千。
随着一声声呼唤,藏在山里的百姓们扶老携幼的下来了,一个个扛着粮食,赶着鸡狗,抱着孩子,迟疑的目光扫来扫去,这年头军队比蝗虫还可怕,所到之处寸草不留,也难怪老百姓们惊惧,可是看到这些当兵的朴实的面容之后,最后一点担心也化为乌有了,这些大头兵,分明都是庄户人出身,很有几个种庄稼的好把式呢,看他们犁的地,深浅正好,播的种也是前后均匀,间距恰到好处。看到自家的土地被伺候成这样,百姓们落泪了,以往当兵的除了折腾人就不会干别的了,这支军队却是例外,不骚扰老百姓也就罢了,还搭上人力和种粮为俺们抢种,正应了老村长那句话,这是咱老百姓自己的队伍啊。
老百姓最朴实,你对他好,他能豁出命来对你好,回到村子里以后,家家户户杀鸡宰猪,招待大军。
“他爹,这可是下蛋的母鸡,真杀啊?”女人手里捉着芦花鸡迟疑道。
“杀,妇道人家少罗嗦。”男人大手一挥,斩钉截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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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正添膘的小猪仔,杀了多可惜啊。”儿子拿着杀猪刀期期艾艾的。
“娃,爹也知道可惜啊,可是大军帮咱们把庄稼都料理好了,出种又出力,咱得知恩图报啊。”当爹的把烟袋从嘴里拿出来,语重心长的说。
大锅里炖着猪肉,蒸笼里蒸着窝窝,长条大桌子摆出来,农家自酿的土酒搬上来,小孩子兴奋地在大人腿弯里钻来钻去,大姑娘小媳妇躲在院子里头从门缝偷眼看那些年轻的士兵,整个村子一片欢声笑语。
元封和一帮年轻的将领被村民们请到上坐着,朴实的农民们也不会说啥客气话,就是不停地拿大海碗来敬酒,就一句话:啥也不说了,都在酒里头
喝,敞开了喝,军中也都是豪爽汉子,大海碗一碗接着一碗,人喝多了情绪就放松,气氛就更加融洽了,年轻的庄户人摆弄着西凉军的火枪和腰刀,眼中全是羡慕,打谷场上,人形牲口卓立格图平伸着两条胳膊,四个小孩在上面吊着玩,他一垂胳膊,把小孩吓得哇哇叫,人形牲口笑得合不拢嘴。
四下里一片融洽,元封借着酒酣耳热,向老村长打听起当年的故事,老村长今年已经七十多岁了,对于当年的一幕依旧记忆犹新,不过当年他身份低微,轮不到觐见武帝爷。
“当年若不是家中几个娃娃都太小,我也就从军去了,唉,想起来就后悔啊。”老人埋头,啪嗒啪嗒抽着烟袋锅子,几十年过去了,他依然耿耿于怀。
“汉军真是威武之师,仁义之师啊,打起仗来不含糊,帮咱们老百姓干活也利索。要不是家里……”老人念叨着,生意渐渐弱下去,变成了鼾声。
父亲啊父亲,你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你的事迹万人传诵,你的诗篇脍炙人口,你的功业万古流芳,你是那么的遥不可及,又是那么的栩栩如生,你的失败,你的灭亡,又是那么的神秘,既然上苍安排我沿着您的足迹走下去,那我就一定要重振您的雄风。
天色黯淡了,打谷场上的篝火还在燃烧着,一骑飞奔而至,前方紧急军报到了,元封打开插着羽毛的信件一看,原来陕军吕德才的溃兵已经重新集结起来,正趁着夜色摸过来,大概是想扳回一局。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元封冷笑一声,招呼传令兵:“整队准备出。”又紧跟着补充一句,别惊动了百姓。
夜深了,篝火渐渐熄灭,残存的火光映照着一队队紧急行进中的西凉骑兵,战斗又要开始了……
倘若吕德才退回天水,固守坚城,等待陕西援军的到来,兴许还有翻盘的机会,可是他太不甘心了,一心想扳回一局好对老侯爷有个交代,结果连最后的本钱都赔进去了。
这一战毫无悬念,野地浪战步兵无论如何也打不过骑兵,一夜之后,漫山遍野都是溃逃的陕军,西凉军象赶鸭子一般驱赶着俘虏,事后一清点,竟然有五千人之多,加上前次俘虏和战死的陕军,两万六千天水兵,逃回去的只有两千来号。
元封当即下令,派遣一支精锐骑兵,抢在陕军溃兵之前抢占天水,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了骠骑军前锋营,元封有意提拔卓立格图,给了他一个斥候小旗的职务,手底下也能管着十几号人了,卓立格图非常高兴,誓要个冲进天水报答元封的栽培。
西凉骑兵中蒙古、突厥人很多,尤擅长途行军,一个兵带三匹马,吃喝拉撒都在马背上,一刻也不停歇的往南赶,大军随后出,以乌云盖顶的姿态压过去,前方已经没有敌人,就没必要稳扎稳打了,赶紧抢占几个城池,将来谈判的时候手里也有筹码。
第二次战斗之后,吕德才手底下就只剩下八百兵了,其余的不是被俘就是逃散了,带着这八百兵没日没夜的往回跑,休息都不踏实,稍微有个风水草动都得蹦起来,就这样紧赶慢赶,终于抵达了天水,本以为能进城休息一番疲惫到了极致的身体呢,哪知道城头一声炮响,西凉的红旗打出来,原来竟被西凉军抢先夺了天水。
吕德才如同惊弓之鸟,哪里还敢攻城,拨马就走,八百兵也跟着逃窜,向东直奔凤翔府,一路之上又逃散了三五百人,到了凤翔城下的时候,吕德才身边就只剩下二百多个兵丁了,一个个盔甲早就扔了,兵器也不齐整,筋疲力尽,狼狈不堪,那还有半点官军的威风,分明就是一群乞丐。
来到凤翔府城下,吕德才就觉得不对劲,大天白日的怎么关着城门,城楼上也鸦雀无声,难不成是当地官府得了消息,知道西凉军打过来的消息?
不管那些了,先进城歇息一番,换件衣服吃顿饱饭再说,吕德才命人喊门,士兵扯着嗓子嚎了半天,城头上终于有了动静,三声炮响,十面红旗哗地打出来,一将站在箭楼之上哈哈大笑:“吕德才,你还不授,更待何时”
吕德才简直就要疯了,西凉军插了翅膀不成?怎么竟然比自己跑得还快,事到如今他再也不想跑了,挥舞着手中铁枪道:“兀那汉子,下来和你吕爷爷决一死战”
那汉子大笑:“正合吾意”说罢下城,开门,出战。
凤翔府的城门慢慢打开,可以看见城内的街道上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一匹马慢慢出现在眼前,正是城上那汉子,他一个兵都不带,单人独骑前来迎战,这更让吕德才等人心中惊惧,唯恐有埋伏。
等那汉子来到近前,吕德才才现这人相貌迥异,虎背熊腰,肩宽的像堵墙,手中一根纯铜巨型狼牙棒,倒刺林立,上面隐约还有些许头丝,脑浆子啥的,令人毛骨悚然。
那将哇哇乱叫一通,挥动狼牙棒杀将上来,吕德才一挥铁枪:“小的们给我上”等了半天没有动静,回头一看,小的们早就滑脚溜了,吕德才心道好汉不吃眼前亏,也急忙拨马跑了。
那西凉大将并不远追,勒马哈哈大笑,原来他正是卓立格图,前锋营急进二百里夺了天水关之后,他奉命出城巡逻,这蒙古汉子是个实心眼,心里搁不住事,一心想报答大帅的知遇之恩,于是就和手下十二个大头兵一说:“咱们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跑远点看看有什么功劳可捞。”
当兵的就都说好,于是十三个骑兵硬是连夜跑到天水以东一百多里外的凤翔府,趁着清早开城门的空当,骑着马冲进去绕了一圈,驱逐了知府,打散了衙役,就算把这座城池就拿下了。
凤翔府再往东,还有三百里就是长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