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不好了。”二管事诚惶诚恐道。
“慌什么,天塌了还是怎么的?就算天塌了还有老夫顶着,说,什么事?”吕珍有些不快,这些下人就是上不了台面,去提个亲都能提出麻烦来,不消问他也知道,肯定是那帮西凉人有了激烈反应,拒不同意自家提出的婚事。
“侯爷,那个西域小娘子不是一般人啊,据说她是西凉国主的妃子。”二管事道。
“哦?”吕珍略略有些吃惊。
“那小娘子亲口说的,邓子明也说是,小的看过了,那小娘子佩戴的饰物很是值钱,长安城都难买到,兴许真是个王妃,她还说……她还说……”二管事的声音渐渐弱下去。
“她说什么?”吕珍不悦的问道。
“她说,想娶她,侯爷得先兵把西凉灭了再说。”
“狂妄”吕珍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夜郎自大区区番邦小国也敢如此,欺我大周无人吗老夫偏就不信这个邪,来人啊”
两名家将立刻推门进来,吕珍正要下令,忽然想到了什么,坐回了椅子冷笑两声,挥手让他们下去,二管事有些不明白:“侯爷?”
“你也下去。”吕珍道。
所有人都退出了吕珍的房,老头子这才沉思起来,西凉以前一直在曹延惠的掌握下,有几斤几两他还算清楚,这是这两年西凉政局大变,不但打退了突厥人的东征,还开疆拓土征服了整个西域,西凉的实力到底咋样,谁也不知道,吕珍当年也是戎马征战的大将,知道在不了解敌人实力的情况下不可轻举妄动,先派人打探一番再说。
厢房中,吕叔宝已经闹开了,将饭碗杯盘全都摔在地上,大叫道:“我不管什么王妃不王妃,我就要娶她”小厮飞报老夫人,老夫人匆匆赶来,见儿子刚好两天又疯魔了,心疼的了不得,拿龙头拐杖在地上顿着:“这是怎么回事?”
小厮道:“二管事刚才去提亲,回事说那个西域女子是西凉的王妃,咱们少爷一听就急了。”
老夫人道:“既然是嫁过人的女子,宝儿你就别要了,再找别人。”
吕叔宝急了,闹得更凶,把头披散开来在地上打滚,嘴里咕哝着:“我不管,我就要尤利娅。”
老夫人怕宝贝儿子出事,赶忙道:“什么野狐禅也自称王妃,儿啊,你别急,为娘这就找你爹去,管他什么王妃还是娘娘,一准给你娶来。”
老夫人拄着龙头拐杖颤巍巍的去了,吕叔宝这才站起来,理一下散乱的头,得意道:“王妃,嘿嘿,少爷我玩的就是王妃。”
老夫人找到侯爷,道:“侯爷,宝儿又疯魔了,你可不能不管,赶紧把那西域女子给他弄来,不然老身和你没完。”
吕珍道:“夫人,你有所不知,那女子很可能真的是西凉的王妃,所以咱们不能妄动。”
老夫人急了:“什么西凉咱们大周朝根本没有这个属国,番邦蛮夷胡乱称王,难道还能当真不成?”
:.:.,!吕珍沉吟片刻,觉得夫人说的有些道理,大周的皇帝至今还未正式册封西凉国主人,从法理上来说大可不必承认这个国家,至于引起战乱的话,也闹不到陕西这边来。
老夫人见他不说话,急道:“老爷,你再不话,宝儿就要寻死了,当年你杀伐决断的果敢哪里去了?赶紧拿主意。”
吕珍终于下定了决心,点头道:“好,让二管事再去一趟,这个亲咱们娶定了。”
……
长安城外,十里长亭,几匹马伫立在寒风中,像是在等人的样子,过了半个时辰,远处终于出现了一队人马,自东向西蹒跚而来。
来的这队人大约五六十人,马匹骆驼二十余匹,行李不是很多,大都是灰头土脸风尘仆仆的样子,旗帜也不敢打,只是卷起来放在骆驼上,看起来就像是一支刚被打劫过的商队。
但他们并不是什么商队,而是西凉派往大周的使团,使团去了一年的光景才回来,今日抵达长安,元封等人自然要前去迎接。
使团缓缓来到跟前,这才看清十里长亭外等候之人原来是自家主公,一时间全傻了,主公竟然亲自到长安迎候他们,这更让他们伤心和惭愧,一时间全都跪在了地上:“主公,我们没用,把事情办砸了。”
元封眉头一皱,道:“诸位辛苦了,先进城休息,有事慢慢说。”
使团入住了敦煌会馆,元封设宴款待他们,好言抚慰,席间使团成员莫不痛哭流涕,长达一年时间内所受的委屈终于得以宣泄。
不说不知道,一说才明白,原来进京之路这么难,本来西凉使团以为自己代表的是西凉国,理应受到大周境内各级官府的礼遇,哪知道穿州过府之时,根本没人鸟他们,反而会受到严格的检查和限制,他们才知道原来自己心中伟大的西凉在中原官吏心中只不过是个夜郎小国罢了。
为了避免麻烦,自尊心受到打击的使团不再以西凉官方使团自称,而是以西域商人的身份向东进,一路上经历的种种磨难也不少,官府盘削,盗贼打劫,等到了京师已经折损了二十几个人,财物也损失了不少。
来到京城,使团的自尊心再次受到重创,因为根本没人接待他们,不管是鸿胪寺还是理藩院,或者是礼部,全都将他们拒之门外,因为大周朝的属国里根本就没有西凉这一号,西凉实在是太远太远了,就算是那场凉州城外进行的旷世大战对这些大周官员来说,也像是另外一个世界的故事,脑满肠肥的官员们地理历史水平都极差,也不愿去了解什么西凉,他们只知道一点,没有打点别想办事。
经高人指点,使团终于学聪明了,拿出进贡的宝贝行贿,求爷爷告奶奶终于换来一个机会觐见了礼部一位员外郎,结果人家那位员外郎就来了这么一句:“你们酋长来了没有?”听说来的只是使者而已,员外郎大人当即拂袖而去。
西北人直爽,做人憨直,哪里明白京城里的道道,举目无亲之下,只好再花钱疏通,殊不知却被一些奸人利用,每天都有人跑来打包票说能引见礼部尚,鸿胪寺正卿啥的,可是拿了钱就不见人,银子如同流水一般花出去,住也住了几个月,硬是一点事情没办成。
眼看着钱越来越少,已经到了捉襟见肘的地步,使团的人没办法,为了养活自己只好出去打零工,一边干活养活自己,一边打听路子,苍天不负有心人,终于在一次偶然的机会,认识了某大太监的侄子,此人门路极广,自称叔叔是皇上的宠信太监,只要礼物到位,就能把信儿传到皇上那里。
使团以为抓到了救命稻草,动用了进贡之物,几块价值连城的和田玉送过去,终于得见大太监,在京城最好的馆子花了上千两银子摆场,大太监来了只是稍微坐了坐,轻飘飘的来了句:“等信儿。”然后就走了。
这一句等信儿,让使团又等了三个月,再问中间人,太监侄子推三拖四,不是说叔叔太忙就是皇上这几天心情不好啥的,最后被逼急了,挑明了告诉他们:和田玉送过去,那只是见面礼,想说话还得再加码。
西北汉子们忍无可忍,将这个骗子暴打了一顿,结果戳了马蜂窝,人家还真有个太监叔叔,随便给京兆尹递个话,就把使团给抄了,打人凶手收监问罪,后经多方打点才放出来,至此使团的经费和贡品已经全部用完,再呆下去没有意义,只得无功而返。
使团代表的是西凉,去大周京师不是宣战,也不是示威,而是表示臣服,请求册封,居然收到如此折辱,真是令人愤慨,众人无不暴怒,唯有元封冷笑不止,他原以为西凉兴起的太过迅猛,会被大周朝当作潜在的对手,可是现在看来,人家根本没把自己当回事,除了柳松坡之外,大周朝野没人把西凉放在心上,这倒是一件好事,西凉可以放心的展了。
“诸位辛苦了,我敬你们一杯。”元封起身向使团诸人敬酒,大家见主公并不责怪,无不感动,暗暗决心一定奋努力,早晚挣回这个面子。
正喝着酒,邓子明来了,正好在门口遇到赵定安,把汾阳侯府前来提亲一事告诉了他,本来就憋了一肚子气的赵定安立刻就爆了:“欺人太甚真当我们西凉是泥捏的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