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那李豹究竟是谁杀的?要是他们怀疑到怎么头上岂不冤枉?”一个彪悍的汉子说道。
“是挺冤枉的,咱们就杀了他家六个人,抢了三千两银子,把几百石盐扔到河里,比起他们家杀咱们四个人,抢一百匹马来说,还是亏的,不过这次就算了,少爷我有急事先回家一趟,等有空了再找他们算账。”一身锦袍的年轻人毫不在意的说道,甲板上摆着一张躺椅,他就翘着脚躺在上面,手里还拿了个苹果,一边说话一边啃。
“少爷这次私自出来,是怕老爷责罚吧?”汉子道。
“老爷子虽然可怕,可是那个母夜叉更可怕啊,少爷我的身手够好了吧,母夜叉比我的身手还好,要是让她知道我偷跑出来玩,还做了这么一桩案子,非得……”锦衣少年忽然坐起来,把苹果也扔了,指着远方的河面道:“那是谁家的船,这么拽?”
随从们搭眼看去,只见四艘大船横在河面上,用铁索堵住大部分航道,专门搜查往下游去的船只,那些大船上都飘扬着一面绣着老虎的三角牙旗。
“少爷,是兰州李二的旗号,狗日的怕是来堵咱们的。”
“坏了,咱们只有一条船,十几个人,船上还带着货,这可怎么办。”
随从们慌做一团,只有锦衣少年镇定自若,道:“靠岸。”
“少爷,不能靠岸啊,现在调头走还来得及,要是靠岸咱们就成了人家盘子里的菜了。”随从们苦苦哀求。
“放屁,不靠岸咱成了菜呢,少爷我一身武功都是马上功夫,在这船上如何使得?现在上岸还有一线生机,继续待在船上只有死路一条!”
船老大无奈,只好寻了个地势平坦的地方靠岸,那边拦着河道搜查的人已经看见这边的情况,立刻有一队骑兵朝这边奔过来了。
“少爷,跑吧,看样子他们有四五十个人呢。”随从刚跳到岸上,又想往回爬。
“废物,前天晚上分银子的时候,你们不是牛着的么,怎么这会儿怂了?给少爷我抬枪备马,看我杀他个七进七出!”
宁夏李家这位二少爷,大号叫做李明赢,别看生得人高马大,其实虚岁不过十六而已,他自幼得名师指点,刀枪剑戟样样精通,尤其善使一杆亮银梅花枪,演武场上从未遇过敌手,在宁夏一带颇有名气,可是因为是家中独子,全家上下都把他当成宝贝蛋一样,所以从未经历过实战,前天晚上偷袭李家盐铺才是他第一次杀人。
李家是宁夏的大户,有牧场有田庄,在宁夏城里还有商铺酒楼,兼营南北货买卖,这私盐生意自然也是少不了的,宁夏的池盐在别家的掌控之中,他们两个李家之间做贩马和私盐的买卖已经有些年头了,但是最近马的价格上涨,兰州李家就不愿意执行合同了,李虎讲理讲不过人家,索性杀人越货,把价值一万多两银子的马匹吞了不说,还把押运马匹的四个宁夏人给杀了,尸体沉到河底找不着了,都是道上混的人,这点事根本掩不住,宁夏李老太爷还没做出正式反应呢,从家里偷跑出来到河口玩耍的李二少爷就怒了,带着七八个跟班去找李豹的麻烦,这才有了前天晚上的故事。
本来偷跑出来已经是罪过了,又轻举妄动杀了兰州李家的人,更是罪上加罪,回家之后少不得一顿责罚,不过这些都是轻的,要是把小少爷的命给丢了,这帮人就不用活了,所以他们千方百计想阻止李明赢和对方正面冲突。
可是敌人已经逼到眼前,再退缩未免丢宁夏李家的脸面,事到如今八个随从也只好舍命陪君子了,迅速帮少爷把马鞍子备好,长枪抬过来,那边李明赢已经收拾停当,头顶束发紫金冠,上面还有一个白色绒球,人不动球不动,人一动球乱颤,身上是团花蜀锦战袍,腰间嵌宝玉带,脚下粉底小朝靴,整个人一身素白,加上天生一副面如敷粉的好相貌,真是帅的没边了。
再看那匹坐骑,也是通体雪白没有一根杂毛,配上镶银的鞍具辔头,简直是人如天将马如龙,随从们都忍不住赞一声好。
李明赢翻身上马,大喊一声:“枪来!”
四个随从吭哧吭哧将一杆一丈八长的亮银枪扛了过来,其实也没这么重,人家要得就是这个气氛而已,李明赢脚尖一挑,就把长枪拿在手中,呜呜的转了两圈,素白的枪缨子甩成一条线,纯银嵌钢的枪尖在阳光下灼灼生辉。
趁他们停船靠岸这会功夫,兰州李家的人已经来到了,隔了百十步远,李虎等人见他打扮得威猛,便也不敢小觑,李虎小声交代手下:“听说这厮枪马功夫了得,不能硬拼,要智取。”手下都暗暗点头。
李明赢单手举起长枪冲李虎喝道:“李虎,你杀我族人,抢我马匹,今日就和你做个了断。”
李虎远远喊道:“不错,你家的马是我抢得,可是我三弟也是你杀的,这笔账怎么算?”
李明赢刚想辩解,随即又咬牙忍住了,随从小声道:“少爷,告诉他不是咱干的啊,咱们就宰了几个小兵抢了点银子而已啊。”
李明赢道:“废话,我说他能信么?这回是黄泥落到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算了,又不是啥丢人的事,小爷认了。”随即冲李虎喊道:“没错,李豹是小爷杀的,有能耐你就放马过来,在那里唧唧歪歪废什么话。”
李虎气得浑身乱颤,抽刀在手,哇呀呀怪叫一阵,催马杀来,其他李家打手也催动坐骑杀将过来,反观这边只有李明赢一人有马,其他人八个随从只能步战,但是他们为了保护少爷的安全,依然毫不犹豫的冲上去厮杀。
李家两兄弟从兰州带了一百人去河口,留在十个人在李龙身边,剩下九十人都跟着李虎,一路不惜马力赶往皋兰,派了四十个人在河面上拦截,李虎领着五十个人在岸上候着,水陆夹击,保管那宁夏李二少爷插翅难飞。
李虎在李家五兄弟里是比较莽撞的一个,正因如此才干出那杀人越货的事情,不过他也是五兄弟里比较能打的一个,凡是需要武力解决的场合,通常都是由他出马。这家伙一身腱子肉,举石锁跟玩似的,一杆大刀耍的出神入化,倒也是个猛将。
那李明赢三岁习武,正经科班出身,走的是学院派的路线,李虎则完全是在实战中摸索出来的经验,论技巧是差了一些,可是经验比较丰富,眼见李明赢来势凶猛,他不敢硬接,虚晃一招拨马闪过,其余的骑士也不敢擢其锋芒,李明赢势如破竹杀入敌阵,左挑又刺,可是人家都远远避着他,怎么也戳不到人。
这边李明赢的手下看到自家少爷旗开得胜,便舞动兵器聒噪起来,为他助威呐喊,李虎冷笑一声喊道:“撒!”
几张硕大的渔网向李明赢撒去,他急忙挥动长枪去挑,可是渔网实在太多,太大,下面都带着铅坠,不一会儿便将他包裹的严严实实,动弹不得。
李虎的打手这才围上去,将李明赢从马上掀翻,七手八脚按住,那边宁夏李家的随从看见少爷被擒,吓得面色苍白,刚要冲过来营救,一把刀就搁在了李明赢的肩头:“谁敢乱动,我这就宰了你家少爷。”
面对李虎的要挟,众人不敢再动,领头的喊道:“误会,都是误会,你家三爷的命案与我家少爷无关。”
李虎道:“你们当我傻子啊,不是你们干的,这么急着跑路干吗,又为何见我们就过来拼命,冤有头债有主,今天我就帮我家老三讨回公道。”
说着又冲李明赢狞笑道:“刚才你不是威风着么,还他妈白马银枪,你评书听多了吧!打扮得跟个戏子似的,还不就是银样?枪头。”
李明赢气得乱抖:“李虎,有种你就杀了老子,老子眉头皱一皱都不算好汉!”
李虎道:“看不出来还是个愣小子,硬骨头,可惜你家二爷更硬,本来我大哥还说要押你回去问话,就冲你刚才的话,二爷决定现在就收拾了你。”
两个倔脾气碰到了一起,自然没有好结果,李虎把刀高高举起,这就要把李明赢劈了,而李明赢当真就瞪着一双大眼看着那把钢刀,毫无惧色。
李虎这种粗人,当然不会生出英雄相惜的感觉,他想都不想,钢刀就带着风声劈下来了。
嗖的一声,李虎就觉得虎口一麻,钢刀脱手而出,扭头一看,百步之外一员女将手持弯弓正瞄向这边,弓上还搭着三支箭。数百名骑士从她身畔疾驰而过,瞬间就将这边五十来个打手给包围了。
形势急转直下,渔网里的李明赢哈哈大笑起来:“还不把小爷放出来,我家母夜叉来了,这回有你们好看的。”
形势比人强,兰州李家的打手们在强弓硬弩的威逼下下马弃械投降,只有李虎抱着膀子冷眼着看这位刚才那位射箭的大姑娘把李明赢从渔网里放出来。
“大姐,扁他,他刚才欺负我。”李明赢刚刚逃出生天就神气活现起来。
“啪”的一声,李明赢脸上就起了五道红色的手指印,小伙子委屈的看着比自己大七八岁的姐姐,“你打我……”
“打的就是你,刚才说我什么来着?”大姑娘一脸的蛮横。
李明赢不敢说话了,灰溜溜的走到一边,李家大小姐对李虎道:“李二爷是吧,得罪了,敢问我家小弟在兰州府惹出什么祸事来?”
李虎见对方没有动武的意思,心中稍定,愤然道:“贵府公子倒是没在兰州惹祸,只是在河口把我家老三给杀了,还杀了十个伙计,抢了几万两的财货,请问这位小姐,这就是你们宁夏李家对待商业伙伴的作风么?”
大姑娘点点头,朝李明赢钩钩手指:“过来。”
李明赢捂住脸道:“别打脸。”
“放心,不打你的脸,过来呀。”
“好吧好吧,我承认,他家老三不是我杀的,是另外一伙人干的,我就抢了三千两银子,杀了六个人,不过这也是为了争一口气啊,咱们家那一百匹马可是他们抢得。”李明赢惧怕他姐姐的淫威,只好将实话说出。
大姐头满意的笑笑:“那就是了,我家小弟从不说谎。”转头又对李虎道:“咱们两家各有损伤,说起来还是你们占便宜,我看这个事就这么算了吧,我家亏的那几千两银子也不要了,就当给你家老三烧纸了。”
对方占据优势的情况下主动服软,让李虎稍感意外,不过立刻就明白了,这是他们惧怕自家的势力,于是他更加有恃无恐道:“不行!我家老三的案子没查清楚之前,这小子不能回去!”
李大小姐脸色一变,随即又堆起了笑容道:“李二爷这又何必呢,三爷确实不是我家小弟杀的,你们还是赶紧回去寻找真凶为好。”
“不行,人我一定要扣,不然我兰州李虎以后没脸在道上混了,嗯,除非……”
“除非怎样?”李大小姐的脸笑得比蜜还甜。
“听说李大小姐今年都二十五了,还没有婆家,晚上一定寂寞的很吧,今夜陪虎爷共度良宵,我就放过你家弟弟……”
话还没说完,李虎忽然觉得整个世界开始在眼前旋转起来,转了十几个圈之后,他又看到一个熟悉的身躯站在眼前,没有头,颈子里正在喷血,那不就是自己的身子么。
李大小姐在靴子上仔细擦拭着弯刀,李明赢跑过来冲李虎的尸体踢了一脚道:“狗胆包天,敢调戏我姐姐。”
李大小姐道:“本来不想杀人的,居然敢说我嫁不出去,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