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向前拨四天,九月二日晚子时时分,后周东京开封宫城西南角太平桥北的一间普通宅子前,两道黑影一前一后轻轻在门上敲出了两长两短的暗号,后面的人警惕地向周边暗处看了看,闪了进去。
宅子在偌大的东京城已经算是非常小型的,只有前后两进房子,但是位置位于两条大街交叉口的第二排,视线很好,却并不惹眼。
两道黑影走进了前排左侧有亮光的房间,向书桌前的南唐情报司北方司副司长郑玉琮抱拳礼道:“郑哥,我们来汇报今天的内容。”
“哦,赶快请坐,我马上就好。”一身商人打扮的郑玉琮手上加快,迅速将手上的几张纸整理完毕,转向了两个人。
“今天,南门依然有三号、五号、六号的马车直到晚上才离开宫城南门,但离开的时间要比往常早上一个时辰。”身体瘦小的饶兴宇低声汇报道。
“我今天在宫城后门一家茶楼等活儿时,无意中听到两名出宫购买东西的太监夸耀说,他们今天又给皇上的玉辂清扫了一遍,都快累死了,一个太监漏嘴说什么圣上也许就要用上了!”身体壮硕的禹勇回道。
“好!这两个都是非常重要的消息!”郑玉琮兴奋起来,将刚才的一叠纸又摊了开来,将两条消息快速写进了两张纸上,然后示意两个人坐近一些。
郑玉琮将第一张纸拿了起来,语带兴奋地说道:“现在,咱们需要的内容基本上全了!首先,经过多方验证,西南、南方曾于五月至六月期间密访北方,最终商定了一个三方约定,这个约定应该就是今年冬天三家同时出兵,推测预计应该是在枯水季节,极有可能是在下个月!”
虽然这个东京城内的情报站十分隐秘,但根据林枫的情报工作要求,所有人日常言谈中严格禁止谈及“情报”、“敌方”、“我方”以及国家名、人名等敏感字眼。他们平常用北方代表后周,用西南代表吴越,用南方代表南汉,用数字来代替他们重点关注的周国要臣。
“郑大人,我记得林大人讲过,必须学会察微知著,见梢知枝,见末知本。这个消息是不是表明北方有可能老大亲自出马?还有,是不是只要北方禁军有所异动就说明了大战要开始了?”饶兴宇搔搔头说道。
“对!这两个推测都很靠谱!这段时间大家辛苦了,明天早上消息一送走,大家就可以轻松一些了!咱们坐下好好聊聊吧。”郑玉琮明显今天心情很好,将纸揣入了怀中,兴奋地说道,“如果要我来推测这场大战,我就认为这是一场箭在弦上、不得不打的大战。北方如果今年不打,就会害怕我们日后尾大不掉,现在打,难道心里就一点都不怯未尝有败绩的大人?对他们来说,早打比晚打好!”
“那,换个立场,我们大人是不是也必须得打?折腾这么大,如果北方最后不打了,岂不是空惹笑话?”禹勇皱着眉头说道。
“你竟然对大人这么没有信心?放心,大人有的是办法让这场仗打起来,而且让战事发展完全按他设定的路线走!”郑玉琮笑道。
饶兴宇立刻插嘴道:“大人真的有这么神?”
郑玉琮瞪了饶兴宇一眼,不客气地说道:“小黑子,你在潭州不是已经见识过了?大人向来预测神准,擅长四两拨千斤!他带了几十个手下就敢闯进楚国,派了一百人就生擒了留从效!再往后,武震辽国,智服北汉,哪一桩战事不超过历史上那些所谓的名将?”
“我不叫小黑子,小黑他人在契丹当教练呢!”饶兴宇不服气地嘟囔道,“那些对手都弱,现在对手不一样了嘛!”
“臭小子,还不服劲儿?到底是山里出来的娃,见识浅!你们好好想一想,林大人以前为什么走马灯地先后征服这些地方?为什么现在又主动选择了寿州?想不通这些,你们永远不成会成为咱们这行中的佼佼者!”郑玉琮笑骂道。
禹勇和饶兴宇互望一眼,愣了一会儿,眼神同时变得震骇起来,禹勇率先开口:“难道大人从头到尾就是在为这场大战作准备?”
“猜对了!”郑玉琮兴奋地拍了禹勇一巴掌,神秘地说道,“大人啥时间做过没把握的事情?放心吧,这场仗最少也是一个不败之局!”
“这,这也太夸张了吧?如果三方同时攻击我们,寿州就不能有多少援兵了!以一个小州打败一个大国,打死我也不敢相信!我持保留意见!”饶兴宇明显信心不足,摇头说道。
郑玉琮被这个小个子气坏了,兜头打了他后脑勺一把,笑骂道:“你个子小,不会心眼也小,盛不下什么奇迹?告诉你吧,大人永远都藏有最后的底牌和大招,他走到哪里奇迹就会跟到哪儿的!放心吧,北方只有吃亏的份!”
饶兴宇摸摸被打疼的头,将椅子向后挪了挪,但眼神里依然是不服气的感觉。
“臭小子,要不,咱们打一个赌吧?如果我赢了,你就把你那个传说中美丽无双的妹妹介绍给我吧?”郑玉琮坏笑道。
“什么叫传说中的?娃娃本来就是我们大山里最美的!但我绝不会跟你赌我妹妹的!”饶兴宇气急了,蹦起来喊道。
“这个传说我一直都不信,小黑子人这么烂,怎么可能有一个天仙妹妹?!”禹勇在旁边起哄道。
饶兴宇立刻恼了,蹦起来狠狠瞪着面前的两个混蛋,被郑玉琮凌厉的眼神压下了已经到了嘴边的骂人话。
“记住林大人的这句话,信心才是最好的武器!如果你们没有了必胜的信心,还谈什么顶级战士?!好了,玩笑开完了,接着说消息吧!”郑玉琮却突然收敛了笑容,凝声说道,“除了北方老大出马的信息,对于可能出征的北方领军将领情况,你们打听得怎么样了?”
饶兴宇立刻正色答道:“我先说吧。我以一名随军商的名义,先后收买六个将军府上的下人和一名兵部的都虞候,也与他们混熟了。直到今天,算是收集齐了旁侧敲击套出了京师中各位名将和周边数个节度使的一些情况……”
古时作战,除了正规军队外,往往跟随有军属、杂役、商人甚至还有娼妓等,帮助军人干一些他们不愿意干的杂役,向这些今朝有钱今朝花的卖命军人买卖任何他们所急需的东西。越是持久的战事,这样的“黑市交易”越是兴盛。在这个战事频繁、军纪混乱的五代十国,随军商人几乎成为了公开的事情。
禹勇也将自己收买了街上的流lang儿,到处打探京中各路消息的布置讲了出来。
“好,记住大人的话,真相就在细节之中。明天起,你们打探消息要越详细越好,就算是奇闻轶事都不能放过!那些禁军将领,尤其要注意那些可能入选他们特种兵的将领,那些人将是我们未来的硬对手!”郑玉琮严肃地交待道。
两人点头表示记下了。
等两个人离去后,郑玉琮将这段时间以来的消息最后整理了一遍,弄成了几个小纸条塞到了衣领中,方才吹熄了蜡烛。
九月二日一大早,郑玉琮变身为一个大腹便便的富商,坐着一顶小轿出了外城,出城后不久,就消失了踪影。四天后,北方情报司的情报就递到了林枫的案头。
得知周国必定会出兵的信息后,就像负负相乘反而得正一样,林枫整个人反而轻松下来,在寿州城内开始了新一轮的公告攻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