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闻奏事,御史之责也。微臣认为,出于避嫌,林大人也应闭门反思,静待调查结果。”李征古挺着肥胖的身躯,一副义正辞严的模样大声奏道。他更狠,不仅坚持要调查林枫,更要林枫回家思过去,那意思就是先默认定你个有罪再说。
李征古亲自赤膊上阵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仅是韩熙载站出来反驳,他们根本不用怎么担心,但李景遂和李煜先后出来为林枫辩护,李征古他们此前找好、准备群殴林枫的“老油条们”立马都退缩了,想看看风头再说。他们全都在下意识地躲避李征古的眼光,任谁也不想出头了。
李?不置可否,只是将目光转向了林枫。奏章中的许多内容李?也知道非常无稽,但内心里总有些不放心,想听听林枫怎么说。
“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试玉要烧三日满,辨材须待七年期。”林枫扬声说道,他分别抛出了苏轼的《题西林壁》和白居易《放言》中的名句,作为自辩的开场白。
风云南唐33
一时间,整个大堂静了下来,等待着聆听林枫如何自辩,韩熙载则是信心百倍地看着林枫。
出乎众人意料,林枫没有激言相对,语调是异常的平和、谦虚:“微臣承认,自己从来不是一个完美的人,身上也有不少的毛病,秦御史的奏章如同一盆冷水,及时浇醒了我,一些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可能并不能得到别人的理解,还可能带来一些不可避免的负面影响。
但是,风物长宜放眼量,微臣也希望陛下和诸位大臣稍持耐心,静观林某的所作所为,静观事情的长远展。
辟如变革,我们南唐立国已有时日,那变革就不是在一张白纸上作画,可以随意涂抹。变革者,牵一而动全身,如同给人治病,也像打扫房屋,必然会给人体带来一些负作用,会带来满屋漂荡的灰尘,这时,微臣认为关键在取舍,我们是取变革带来的长远益处呢,还是纠缠于变革带来的必然的阵痛和不适?请陛下思之。”
林枫清越的声音在大殿里回响,不少人陷入了沉思。秦厉脸色有些涨红,想反驳却无从下口,人家态度如此谦和,话语又有道理,你总不能扑上去硬咬吧!
“至于秦大人所奏事项,今天的机会难得,林枫正好向陛下和各位大臣解释一番,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我还得谢谢秦大人给我提供了这么好的机会!”林枫语带真诚地说道。
但这些话听到了秦厉的耳里,他感觉就像一根根针在刺自己,身体不由地颤抖了一下。
“奏章所述‘强抢富商财富,扰乱商业秩序’,是指郑王与微臣合力推动的级市场一事。在微臣看来,商业展最关键之处的是有人购买消费,也就是说有消费的需求和市场。郑王与微臣起意建设级市场,最初的思虑正是想努力缩短百姓与商品之间的途径,最大程度地方便百姓,同时给有才之才提供一个展现自己的机会。
在过去,一件商品从作坊中生产出来,要经过中间商人送到店铺,不同的店铺往往在不同的地点,百姓买不同的东西就必须得到不同的地方,所付出的钱财和精力必须增多。郑王与微臣的想法是通过级市场,让各类商品集中起来售卖,同时明码标价,让百姓可以放心、方便、优惠地消费购物,微臣认为,这并不是扰乱了商业秩序,而是改变了商业模式。
同时,级市场三楼设有拍卖场所,拟对各类人才的个人作品、明创造进行拍卖,价高者得,让这些成果有机会展现于世人面前,能够尽快地惠及国家和百姓。林某也热烈欢迎各位大人随时将自己的书法、绘画作品拿到级市场拍卖,让更多的人得以欣赏。
至于级市场的内部运营模式,我们全部股东所有钱财账簿、股权比例对股东来说都是公开透明的,一切事情由大家共同做主,所有决定事项都有纪要,均要求参会人员一一签字,所以,如果妄说微臣强抢他人钱财,微臣认为不该由我自辩,不该由他人随口认定,而是应该由每一位股东来亲口证明!”
林枫侃侃而谈,反而将朝堂变成了自己的演讲场所,将自己的级市场运作理念给宣讲了一番,随便作了一次时机大好的宣传广告。好多大臣顿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也有不少有才艺的大臣心里真得开始考虑林枫的拍卖建议,如果能正大光明地以才能赚些外快,未尝不是一个补贴家用的好方式啊。
秦厉喃喃地回道:“我一定会去问那些股东的。”
林枫微笑着说道:“欢迎秦大人随时去级市场参观视察,我们的店铺这些天都在紧张地准备开业,所有股东一般都在,你可以随意提问。”
说完了这一件事,林枫开始说起了关于收留人才之事:“陛下,奏章提到了三名人才,其中的卢绛,的确曾做过吉州小吏,可能与上司因琐事生误会而逃亡,但微臣认识他时,并不知道这些,微臣只是现他是一个难得的兵法大家,就将暂无住处的卢绛留在了府中。
卢绛曾与采石矶副将林仁肇论及水战,林仁肇最后彻底拜服,微臣认为既然我无法确定判定卢绛逃亡的是非对错,就应该不拘一格吸纳人才,继续收留下去。至于舒雅、伍乔两人,两人本已投奔韩熙载韩大人,韩大人嘱咐他们二人暂住我府,一起学习极市场运作,帮助林某书写。此事,韩大人可以作证!”
自家兄弟自然很给力,韩熙载立刻接上话说道:“微臣可以作证!微臣考虑到他二人跟着微臣能学到的东西甚少,实属误人子弟,方才做出如此决定。”
话已至此,还有什么好说的?如果非要说林枫收留了一名人才作宾客就算结党,那满朝的文臣武将谁没有几个幕僚?大家都在结党啊!秦厉薄薄的嘴唇动了几下,也是没话可说。
不过,林枫可不会就这样将此事揭过,反而顺便建议道:“陛下,微臣府中其实还有一名文武双全的儒生,曾舍命救过微臣,但他此前曾在金陵城苦苦等候三年,为了生计,什么苦活儿都干过,就为了有朝一日能等到我朝科举。现在,天下不少儒生、工匠、能人云集金陵,但恐怕其中钱财富足者不多,微臣奏请陛下能否考虑体恤慰问一下这些书生工匠,相信小小雪中送炭之举必定可以尽收天下人才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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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景遂立刻接上了话头:“圣上,林大人建议甚好!圣上开宫门迎史虚白史大人,不输昔日周公吐哺之美举,臣也附议抚恤天下英才!”
随后,枢密副使常梦锡,吏部尚书严绩,右谏议大夫、礼部侍郎江文蔚等众多大臣也纷纷附议,特别是江文蔚、韩熙载这样的“南唐外来户”,更是极力支持此事,恨不得现在就去大街上寻找那些人才“送温暖”,不,“送清凉”去。
秦厉站在兴奋的人群中,看着众多大臣交口称赞林枫的建议,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
待李?满意地点头认可林枫的建议后,朝堂上又静了下来。
林枫的声音再度响起:“陛下,奏章中提有微臣蓄歌伎一事,此事还得请韩熙载大人给微臣作证。”
韩熙载再度出班,扬声说道:“陛下,林枫林大人曾力劝微臣奋有为,远离颓废,微臣心中感激不尽。当时考虑到林大人孤身一人,初到我唐,还要照顾五个孤儿,就将府中一名新收歌伎送至林府,但林大人坚持不收。后来,微臣没有办法,当场将那名歌伎的贱藉给烧了,认作了妹子,林大人方才收留府中,以方便照顾五个孩子。依微臣之见,此事林大人虽然风流,但却是一段风流佳话啊!”
得,事情让韩熙载这么一编辑,反而成为了突显林枫人品的一件大好事!
韩熙载还没完,继续大声说道:“陛下,不只是此事,所谓‘仗势强抢弱小民女一事’,微臣认为,这才真正是林枫林大人一段应该传诵的千古佳话!”
韩熙载话一说完,殿中的大臣全都树起了耳朵,准备听韩浪子如何瞎掰乎。
韩熙载眉飞色舞,手舞足蹈地说道:“陛下,微臣在林府下人处知晓了此事,那名所谓弱小民女不到七岁,叫凌飞飞,两岁时就被卖入了醉香楼,林枫怜其年幼可怜,从家中拼凑出二十贯准备赎她出来。谁知醉香楼的老板是一个妙人,分文不收,只求文名在外的林大人能赠词一,林大人张口一曲《醉香词》,换回了凌飞飞的自由。这‘一词换一人’是何等的风流,何等的畅意,可叹可记,微臣终身难及也!”
说完,老韩摇头晃脑将那《醉香词》当场给诵读了出来:
“醉拍春衫惜旧香。天将离恨恼疏狂。年年陌上生秋草,日日楼中到夕阳。
云渺渺,水茫茫。离人归路许多长。相思本是无凭语,莫向花笺费泪行!”
“好词!”这一次,是李?率先称赞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