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中宫内,方乾元坐在云台上,手持玉牒,以神识阅览良久,陷入了思索。
方莲看着方乾元的身影,说道:“昔王本是玄黄历八十万年那一代修士,古时寿元法则尚还显现于世,只要修炼有成,活个成千上万年总不是难事,然而如他一般,达到数万年,二十万年,确有另外一番奇遇。我怀疑,关键就在他所携带的仙盟宝藏之中,然而同代修士当中,其他人陆续老死,只有他一人苟延残喘,甚至在绝望之中心灰意冷,修建陵寝埋葬自己,这份宝藏,怕是也无法做到真正的长生不朽。”
方乾元回过神,道:“不,你错了。”
方莲微怔:“嗯?”
方乾元道:“昔王所证的道果,只怕是真正的长生道果。”
方莲讶然:“那……那他为何会落至如此境地?”
虽然昔王一直存活至今,但以古修的标准来判断,应当是属苟延残喘。
他的神魂和真灵已经受到严重的损伤,就连原本的肉身都早已经腐朽,并**籍之中记载的那般表现。
方乾元道:“是受末法影响,才变得如此。”
方莲:“末法……”
方乾元道:“从他记忆可知,末法是一种由天地大道本源层面而起的衰败现象,具体表现为灵脉枯绝,法力消失,如果把整个宇宙比作蕴含生命的人体,那就是那一‘人体’的生机正在消失,生存于其中的血肉,器官,自然也无法苟活。”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不由自主又想起了昔王所说“人为天之”。
古修的宇宙观中,对于天地大道的认识,是万物生灵,为天地之精,大道之华,是寄居于天地大道之内的存在。
但这是经过美化的描述,换成凡人肉身,那便是人体之内的虫子。
“宇宙……人体……”
方莲感觉自己的观念有些受到冲击。
方乾元却似有感慨:“古往今来,不乏大能创世,开天辟地的传说,譬如那太上圣教,盘氏教主一脉的源头,盘古大神,便是远古洪荒之前的创世大能。”
“古之宇宙如鸡子,浑蒙不清,是他从混沌之中执斧,一把破开,方才区分了清浊,演化正面的清灵宇宙和九幽之地。”
“此后又有盘古大神以身合道之说,云:昔盘古氏之死也,头为四岳,目为日月,脂膏为江海,毛发为草木。”
“后世传说,言其垂死化身,气成风云,声为雷霆,左眼为日,右眼为月,四肢五体为四极五岳,血液为江河,筋脉为地理,肌肉为田土,发髭为星辰,皮毛为草木,齿骨为金石,精髓为珠玉,汗流为雨泽,身之诸虫因风所感,化为黎,便是我等这些诸般生灵了。”
“此一传说,并非孤立,远古之后,上古教门继承仙道,创法道时代,又有大能高手开辟洞天,今人所享,皆由其开辟小天地而起。”
“这也意味着,我们当今所居的诸多灵蕴世界,其实是古修大能晋升道境之时所开辟的洞天,内里所含的诸多灵蕴,都是其元气和法力所化生!”
“你可知道,为何会有阴阳雷霆?为何会有天人感应?为何又有万物有灵之说?”
“那便是因为,它们都是由此演化而来……”
说到此处,他内心深处隐隐有所触动,一条之前尚未明确的合道之路,已经明确无疑的展露在前了。
方莲听得还有些云山雾罩,正待细细品味方乾元话中的玄机,却又忽然听到方乾元话锋一转,冷漠道:“好了,你先回去吧。”
“乾元……是……方尊!”方莲抿了抿嘴唇,眸中含着几分无奈,却也只好告退离去。
不久之后,白傲雪的身影从一侧的回廊出现,她站在云台下,看了看大门外,又看了看方乾元,道:“以清梦仙子的实力,不可能得到如此之多的情报。”
方乾元道:“我知道,那应该是昔王故意让她入侵梦境所得知。”
白傲雪道:“这当中会不会有诈?”
方乾元道:“此人心思莫名,我亦无从得知,他此番所为究竟是何用意,不过展露道途,无法作假,倒是不必多虑。”
方乾元真正关心的,并不是仙盟的历史,而是从仙盟的历史当中,提炼出对自己有用的晋升之法,以及最新长生不朽的道途。
昔王所展示的东西当中,就蕴含着这些。
方乾元早就接近天道大成,因此有足够的判断力,分辨此间所示的道途讯息。
至于昔王的人生经历,反倒变得无足轻重。
白傲雪又道:“那,最近玄阳宗那边派人过来,你打算接见吗?”
方乾元道:“没什么可见的,你看着处置吧。”
白傲雪点点头,转身离去。
方乾元看着她的背影,面上神色渐渐敛起,变得如同冰山一般的冷峻。
“演化万物吗?”
“逆转末法,终究还是只有这一出路。”
……
“黄长老,尚长老,你们可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
“好,那我们先离开此地,到外面细谈吧。”
大雪山,地牢中,典狱司众人陪同玄阳宗来人进入监牢查探,确认此人当真是顶替柳传玺身份的古修之后,又退了出去。
他们来到外面的岗亭,商谈善后处置事宜。
玄阳宗黄长老叹息道:“当真是世事难料呀,柳长老本是潜力无限的年轻人,却不想深入险境,竟得如此遭遇。”
典狱长神色肃穆的看着他,一副深以为然的模样,心中其实并无太大感触。
柳传玺的遭遇如何,与苍云宗无关,也无需他们负责。
黄长老此言,只不过是在他们面前诉苦,博取同情罢了。
但昔王身份特殊,所掌握的东西,又关系着至关重要的仙盟情报,方尊也不可能轻易把他释放,或者交由玄阳宗处置。
果然,这黄长老诉苦一阵之后,便问道:“不知方尊最近可有空闲?我等远来此地,应当觐见。”
典狱长苦笑:“此事我哪做得了主,黄长老,您这就是问道于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