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僵了一阵之后,也不管那使者,连忙喊道:“回山!”
“老祖!”朱红和柳仕途又是惊讶又是疑惑又是委屈,完全无法理解他为何突然就听信他人之言,贸然改变主意。
这件事情,他们可是没少上下奔走。
但毕竟是天阶大能,积威尚在,即便心中有再多的疑惑和不满,仍然还是听从。
只不过离了城郊,那三人身影遥不可见之时,朱红忍不住追问道:“老祖,你真的相信他们是天晶雪原派来的吗?”
他觉得这次反悔,实在太不值当了,之前投入的人力物力且不提,还容易得罪夜王等人。
倘若得了方尊应许,另有好处,或许还可衡量一二,但老祖甚至就连确认他们身份的心思都没有,直接叫人摆驾回府。
这是何苦来哉?
白眉老祖苦笑道:“一时贪念,几成大错!你以为本座当真在乎他们身份真假吗?身份或许可假,道理却肯定为真,有多大实力,吃多大碗饭,方为明哲保身之道,这般心气或许不可能搅动风云,成为真正巨擘,但割据称雄,未尝不可,也是最符合本座利益的选择。”
“我们这就回去,成立荐山宗!魔盟群龙无首,已经不可依靠,但若效仿天元会之事,以一方宗门身份归附天道盟,或许另有出路,而且保持自身独立,将来若得英才,自成格局,未必不能显耀。”
朱红和柳仕途相顾无言,两人都是草莽高手,心思机敏,隐约感觉老祖此言似有未尽之意。
朱红细看白眉老祖,却见他身躯微颤,额头竟有明显可见的汗珠渗出,状极奇怪。
“到底怎么回事?”
……
“他怎么了?”
守中宫内,白傲雪手持符诏,利用秘法在身前投射出一面如同水幕的光屏。
光屏四角,清灵之气翻涌,如云似雾。
借由天晶雪原使者视角,她也如同柳仕途一般察觉到了白眉老祖的异状,但却不像看破这一窥视秘法的反应。
“他已察觉本座施加在他身上的‘天意立心术’了,不过这一法门本是小道,而且人定胜天,不可能当真操控人心,违逆本意,他回心转意之后,思虑利弊,自会作出明智选择。”
方乾元目光依旧投在星图幻化出来的诸天万界之中,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但却还是回答了白傲雪的疑问。
“原来是天意立心术……”
白傲雪面现复杂之色,有些莫名的看了方乾元一眼。
方乾元口中的这门“天意立心术”,可不是他轻描淡写所说的什么小道,而是他这些年来,参悟所得的另外一门无上神通,地位丝毫不逊于“天意化形术”!
不过和天意化形术相比,它既不能直接用于战斗,也难以追溯本源,感悟大道,对方乾元这般志存高远的天阶大能而言,的确无甚用处。
方乾元曾言,若在古代法道鼎盛之时,它将比天意化形术更为重要,乃是直指大道的根本大法。
但如今大道不显,天道不全,原本一片通途的修炼之途化作天堑,便不得不因时而异,改变求索之路。
因此他先主修天意化形术,待得时机成熟,再来探究此道。
白傲雪对这一神通法术也有所了解。
此法缘于天地本无心,以人心代天意,通过冥冥之中的元神感召,影响对方心灵和潜在意识,从而改变其心志。
由人及于外界,乃至操控世间一切物质和元气,影响因果命运,收束光阴之河流向……
此为因果命运之大道!
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这实际上是对天道之境一个境界的描述。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通过法则之力牵引大道,掌控本源,因而无所不在,无所不能。
其外在显现为天地元气,万物形体,内在则是人心意念,真灵智慧,出则为冰雪霜风,日升月落,入则为冥冥之途,命运气数。
无论有形无形,虚幻现实,星辰运转,日月盈亏,还是其他一切种种,无不在天地大道掌控之中。
具体到某一小千世界,乃至于洞天福地之内,则为一方天道。
古之修士,与道合真,修炼即是逆天,首先需要与本土天道进行对抗,进而突破天人之限,举霞飞升,推至大道层次,对此最有体会。
若说天意化形术能够外显有形之物,化为实体之灵,圆满大成之时,转化天道古兽,天阶考验诸般种种,这门天意立心术,则是糅合因果命运光阴诸道的起始之术,是方乾元近二十年来尝试入道的小小尝试。
人力有穷时,而天地之力无穷,因而若是屈服,将会生出天意如此,因果命运交织,无从挣脱之感,进而改变人心意志,潜移默化的受到操控。
但当今时代,不仅没有达到这般境界的大能,就是有,大道不显的情况之下,也断然无法编织起足够严密的因果命运法网,进行精细操作。
方乾元只是浅尝辄止,就发现其不可能真正影响天阶大能,最多是在顺应其本心的前提之下略作暗示。
结果便是,白眉老祖虽然最终真的改变了主意,但更多却是警醒过来之时遭到惊吓所致。
他已察觉到当时的情况不对,而且本着趋利避害的原则,按照方乾元所驱策的使者之言去做最为有利,这才顺水推舟。
由于此道晦涩难明,方乾元对此也有些讳莫如深,回答白傲雪之后,便不再多言。
他的神识依旧投在遥远星空之中的建木世界内,在那里,一片方圆百里的苍茫树林生机勃勃,凡人肉眼所不能察的虚空之中,法则丝线交织纠缠,以一根粗壮的墨绿锁链为中心,向着大地深处的地幔蔓延而去。
而在地底千里,黑暗静谧处,已然如同有参天巨木的根枝抵达,丝线交错,繁茂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