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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之间,京城里枪声大作。
不只是东林军校生员们火铳声。
这神枢营,原本的名称叫做神机营。
直到嘉靖皇帝才将名字改了。
五千神枢营,本质上除了少部分的马队之外,其余的统统装备的都是火铳。
因而……在这狭隘的街道上,神枢营遭遇了阻击的东林军,彼此各自列为线型,而后各自上前。
紧接着,硝烟弥漫,枪声如雨而下。
起初这神枢营副将朱武自然是胜券在握的。
这种狭小的空间,反而最适合神枢营发挥。
自己人多,就算不能将眼前的东林军消灭,至少也可以拖住大量的东林军,让其他的军马,可以趁势从其他街巷杀入新县。
何况张家那边起了大火,让朱武吃了一颗定心丸,只要拿下了张家,事情就好办了。
于是坐在马上押阵,口里激昂地大喝道:“这些统统是乱臣贼子,杀光他们。”
一列列的神枢营人马,便举着火铳上前。
他们凌乱的发射火铳。
偶尔……几人放了哑弹。
也有人直接火铳炸膛。
这一炸膛,队形更加混乱。
不过混乱之中,倒还勉强能稳住队形。
只是他们放铳放的太早了。
他们本就疏于操练,而且许多人紧张。
大家拥堵在一起,没什么号令可言。
要知道……这所谓的京营……在历史上,已经烂到了根子里。
虽然许多人依旧还相信,京营乃是大明的精锐。
可实际上,在历史中,当李自成带流寇入京的时候,这十数万的京营,还没有正式和流寇交战,只听到流寇军中一声炮响,十几万大军居然就直接溃败了。供养了两百多年的京营,可谓是不堪一击,犹如纸糊一般。
此时情况,十分混乱。
人们还沉浸在京营乃天下精锐的迷梦之中,哪怕是这些京营官军们自己,也自觉得自己强大无比,面对一群学校里的娃娃,人数又是对方不知多少倍,自是个个精神百倍,只想着抢一点功劳。
甚至出现了许多可笑的情况。
在后队的人,居然直接慌乱的开了火铳。
以至于前队的人应声倒下去。
紧接着,许多人更加紧张和慌乱。
还有人,远远的放了火铳之后,竟不知变阵,以至于第二排的人没办法到前列,而本应该退到后队的人,居然没办法退回去换弹。
一时之间,还没等对面的人开火,这边就出现了混乱。
有骂娘的,有朝天开铳的,有找不到火药的,有炸膛之后,有人倒在血泊的,还有人被自己人打中,发出哀嚎的。
武官们也很慌,那些基层的百户和总旗们,居然没有在队伍之中,而是躲在后头,以至于士卒们完全没有号令可言,只听到后头远远的有人吼:“上啊,上啊……给我上……”
“后退者死!”
在更后头押阵的副将朱武,看不到前头发生了什么,只是一味催促进击。
于是,这队伍便如蜗牛一般,继续前进,时不时放出零星的火铳。
直到他们越来越近,对面的东林军校生员队伍里,突然传出哨声,这是出击的哨声。
于是,密集的铳声大作,一时之间,神枢营的前排人马,如割麦子一般,许多人纷纷倒下。
这一下子,顿时大家乱做了一团,有人哭爹喊娘,甚至许多人都已忘了该怎么填弹,只愣在原地。
倒地的人没有死透,便抓着别人的腿脚,口里呼喊着:“救我,救我……”
直到此时,大家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正与死神打交道。
…………
一小队的锦衣卫緹骑,在夜幕下快速狂奔,一口气感到了一处巨大的宅院跟前。
确定了位置之后,带队的小旗官呼喝一声:“不要到前院,给我到后院来。”
一声令下,七八人便抹黑穿过小巷,迅速地来到了这个大宅的后院。
“今日夜里出了事,他们的家眷一定躲在后院,来……东西呢?”
所谓的东西,自然而然……便是他们携带来的包裹了。
“谨记着投掷的要领吗?”
准备投掷的,乃是一个精挑细选的校尉,孔武有力。
此时,这校尉信心满满地道:“晓得,已经练过许多次了。”
“小心一些,这玩意威力极大。”总旗显然很是谨慎,又再次很认真地道:“别弄出事才好。”
这校尉便道:“侯爷的宅子都没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好啦,好啦,知道啦,我会小心。”
“来,大家散开。”
也有人低声咕哝:“为啥要用这个?还不如直接冲进去直接杀呢!非要用火药……”
“闭嘴。”
“噢。”
…………
此时,在暖阁之中。
天启皇帝始终冷冷地看着下头的那些人,其中有几个大臣,他是很有印象的,这里头,既有曾投靠过阉党的人,也有所谓的清流。
天启皇帝现在才知道,这朝中根本不是敌我分明,而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他虽一直绷着脸,倒是越发的冷静了。
到了这个地步,不就是你死我活吗?
张静一在外头鏖战,这些人要逼宫,而朕呢……朕就看看,这大明江山,还能延续几时。
张四知等众臣,却只能闷头叩首,一个个匍匐在地,看似很恭顺的样子。
可是……这样的人才可怕。
他们看似恭顺,实则却视自己为棋手,将整个京城来做棋盘,赌的就是陛下为了保社稷,而舍张静一。
这时,魏忠贤快步进来,急促地道:“陛下,陛下……”
魏忠贤脸色凝重,此时杀气腾腾,至天启皇帝身边,低声道:“陛下……张家……起了大火,没有错,是张家的方向。”
天启皇帝听罢,脸色骤变,他希望这不是真的。
“张静一呢?在何处,是生是死?”
“奴婢不知。”魏忠贤皱眉道:“奴婢已调了一支勇士营,往张家去了,不过……可能凶多吉少……”
天启皇帝啪的一下,拍案而起,怒不可遏地道:“该死,该死,这些人该死!”
天启皇帝又指着张四知等人破口大骂:“你们也该死!”
张四知等人也听到了什么,此时面上不见喜怒,心里却已是狂喜。
看来……得手了。
张四知于是抬头道:“陛下……是说那些军将该死吗?”
顿了一下,他继续道:“陛下乃是天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一言九鼎,既然陛下认为那些京营的官军该死,那么只需一道旨意,便可诛杀!”
这显然是直接反将了天启皇帝一军。
反正陛下说啥我们都同意,方才我们说张静一是乱党,陛下若是不认同,那就不认同好了。
我等不过是捕风捉影,仗义执言。
言者无罪。
而陛下若要诛杀那些杀进了张家的家伙,拟一道旨意啊,我们双手赞成。
只是……若是真拟旨,现在眼看着张静一便要被铲除,而乱军的情势不知多少,在这个节骨眼上,陛下将此定性为叛乱的话,那些走投无路的叛军们若是杀入宫中来,这就和为什么没关系了。
这是挑衅!
陛下有本事就视他们为乱党,且看看……陛下如何平叛。
天启皇帝何等聪明之人,又怎么不明白这里头的深浅?
此时,他面目骤然狰狞起来。
这看似恭顺的话里,实则却是包藏祸心。
天启皇帝眼里忽明忽暗,随却是道:“魏伴伴,拟旨。”
魏忠贤点头。
张四知等人,依旧镇定自若。
却在此时,有宦官急匆匆道:“陛下,陛下……宫外头,有人送来了……送来了一些东西,说是从张家搜抄出来的。”
说罢,他捧着一个包袱,快步进来。
这宦官走得急,打了个趔趄,包袱落地,随即散落下来几枚金印和玉印,除此之外,还有一件蟒袍,一把金刀。
一个玉印,滚落到了张四知面前,张四知一看,随即道:“陛下请看此印,此印上刻着什么?竟是皇帝之宝,陛下……这是张家抄出来的,还不是反贼吗?现在陛下是否还要袒护张静一吗?”
“陛下……江山是列祖列宗们的,陛下克继大统,却对那叛贼张静一言听计从,现在请陛下看看,这张静一做了什么,铁证如山,难道陛下还要执迷不悟?臣等受国恩,实在不忍见陛下任由那张静一祸害国家啊。臣恳请陛下……立杀张静一,诛其满门。”
舒坦了。
“不诛张静一满门,如何平民愤?”
“该杀!”
…………
就在此时……
一个包裹,已经点燃了引线。
有鉴于现在还没有有效的击发装置,所以这包裹里的黄火药,依旧还是用黑火药的引爆。
所以当引线一点。
大家便纷纷呼喝道:“快扔,快……”
一群校尉,躲在这叫‘张府’的后院院墙外头。
里头的建筑,他们早就摸透了。
晓得这里最靠近后宅的主人卧房。
于是乎……
那力大的校尉,便胳膊一抡,包裹便在夜空之下,划过了一个弧线,生生地朝着那后宅落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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