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阿尔梅达神父绕着甲板转了一圈,发现程瞎子等人还在和治部次郎交涉放人,他悄悄把弟子马克叫到了船舷处,低声问道:“给我说实话,到底是谁送你们来的?”
“为了搭救费利佩先生、玄德真人和白海山,沈大官人用渔船把我们给送来的……”
未等马克把话说完,西门阿尔梅达抬手就是一记耳光,差点把他的门牙给打掉,骂道:“你这个混蛋尼德兰人,如此危机的关头,你竟然还在骗我,枉费了为师对你的一片苦心!”
颇显委屈的马克眼泪汪汪地看着师父,劝道:“神父大人,弟子不敢忘记师父的恩德,只是不愿再看你被倭寇所欺骗,前来冒死劝谏,拉维扎列斯总督会原谅你的,佩雷斯大主教也会原谅你的……”
“你懂个屁!”西门阿尔梅达打断了他的话,颇为激动地讲道:“寻宝真的这么重要吗?不,马克,你错了,据我所知,我们将要去的是这个星球上最后一片新大陆,谁最先找到就是谁的,我本来是希望你将来做这片新大陆的总督,而你、你太令我失望了……”讲到此处,显得有些伤感,无奈地摇了摇头。
“现在,你选择了费利佩先生来做这片神奇大陆的总督吗?”马克问道。
“不错,现在只能如此了。那片大陆上有一群吃人的野蛮人,他们生活在热带丛林之中,没人是他们的对手,只有让这些贪婪的倭寇先去送死,然后,费利佩先生会从新西班牙大陆调集大军前来支援,灭掉那里的野蛮人,倭寇死的也差不多了,到时候,不仅海盗的财宝全是我们的,菲利普国王陛下还将把这片神奇大陆封赏给我们,我将成为大主教,在那里建设我心中的天国世界!马克,你明白了吗?”
听罢师父之言,马克无言以对,原以为西门阿尔梅达神父和费尔南多将军都是冲着寻宝去的,看来,自己实在太幼稚了,终于鼓足了勇气讲道:“神父大人,对不起,是、是费尔南多将军送我们来的。”
西门阿尔梅达顿时意识到了危险性,遥望着茫茫的大海,猜测费尔南多将军绝不会饶了自己的,帝国的战舰或许绕到了前面的那几座荒岛的海湾中,他们早已架起了大炮,只待这六艘关船驶进那片海域之时,他们便迅速出击。
这时,朱辉走过来讲道:“马克先生,虽然我不知你们刚才说些什么,但现在我已明白,你师父和费尔南多将军都不是冲着寻宝去的,他们二人的目的,都是想撇开拉维扎列斯总督,第一个‘发现’那片神奇的新大陆,看来,也许费尔南多将军不会管费利佩先生的死活,那两艘战舰随时会对我们发动攻击,所以,我们必须得赶快离开这里,劝你师父和我们一起离开吧。”
“日本人会放我们走吗?”马克问道。
朱辉颇为不屑地看了西门阿尔梅达神父一眼,到了马克的近前,低声讲道:“那张藏宝图应该在你师父的手中,只要把藏宝图给了那伙日本人,应该会放我们走的。”
马克知道,那张藏宝图是西门阿尔梅达从费尔南多将军家偷走的,顿时脸一红,问道:“即便如此,我师父和费尔南多将军水火不容,他若跟我们回到费尔南多将军的战舰上,不是去送死吗?”
“不要激动。马克你看,这不是有六艘大船吗?那些船上都我们大明的水手。”朱辉手指着旁边的一艘关船,继续讲道:“只要你师父愿意把藏宝图交给日本人,我们全都撤到这艘船,可保安全返航,至于回哪里,再商量吧。”
于是,马克把费利佩也叫过来,三人一起低声商量了起来,朱辉转身看去,陈瞎子等人仍在和日本人大声争吵,还是没能把玄德真人和白海山要回来,净空尤其激动,时而和那些日本浪人交手,宋河和张狗儿在一旁助阵,由于船上的日本人太多,考虑到人质的安全,也不敢真的和他们发生冲突。
不一会儿,费利佩起身爬上三层的船舱去收拾行李,西门阿尔梅达带着朱辉和马克劝架来了。
治部次郎自持有西门阿尔梅达神父的支持,显得异常嚣张,仍不肯释放玄德真人和白海山,这时,他非常希望神父出面说话,把程瞎子等人也抓起来扔进海里去,省得他们继续跟着捣乱。
六艘大关船很快就要驶入了孤岛附近的海域,西门阿尔梅达真正意识到了危险性,但他也不便明说,矜持地站在争吵双方的中间,朝他们分别摆了摆手,掏出了那张藏宝图,用大家都听得懂的日本话讲道:“请安静、请安静!各位请看,这张图上写的是:王翠翘夫人把这笔巨额财宝捐赠了上帝。连日来,我都在深深地忏悔,不应该组织这次寻宝的行动,现在,我反悔了,决定退出,治部次郎先生,咱们返航吧。”
治部次郎没料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顿时勃然大怒,恨不得连西门阿尔梅达也一起抓起来扔进大海。
西门阿尔梅达举起了那张藏宝图,接着讲道:“这笔捐给上帝的财宝,已经被王翠翘夫人施加了的咒语:如果你想要的话,便去取吧,只要你愿意付出同等的代价。请问治部次郎先生,你愿意付出同等的代价吗?”
“你这个混蛋,既然你会反悔的话,何必还招惹我们来帮你!”说着,治部次郎挥舞着弯刀,恨不得把西门阿尔梅达神父劈成两半。
“呵呵,治部次郎先生,你胆敢威胁我,我将把这张航海图扔进大海,即便白海山先生在你的手中,若是没有这张图的话,你们将会在海上迷航,永远也找不着藏宝之地。”说罢,西门阿尔梅达就准备撕掉这张图。
治部次郎赶快换了一副面孔,伸着手笑道:“神父大人,请把这张图给我,我送给你们一艘船,你们愿去哪儿便去哪吧。”
“此话当真?”西门阿尔梅达问道。
治部次郎手指着边上的一艘船,认真地答道:“当然,那艘船就送给你们了。”
费利佩和西门阿尔梅达的仆人们收拾好了船上的行李,治部次郎命人把玄德真人和白海山从舱底押了上来,这二位老人落入日本人之手,从没有屈服过,已经被他们虐待得没人样了,见到朱辉等人前来搭救他们,激动得老泪纵横……
这时,朱辉、宋河和张狗儿也围过来安慰两位老人家,净空上前拉住师父的手,哭着讲道:“师父,让你老人家受委屈了……”
白海山抹去眼中的泪水,挑起了大拇指赞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你们这些后生们,胜过王直、徐海之流千倍、万倍,那些财宝将来交到你们的手中,我死也瞑目了。”
担心再起变故,西门阿尔梅达把藏宝图给了朱辉,要求把他和程瞎子等人先送到那艘船上,等他们的那艘船到了安全的海域,朱辉再把藏宝图交给治部次郎。
日本浪人们把朱辉、宋河、张狗儿和净空团团围住,才开始让西门阿尔梅达和程瞎子等人换了船,马克陪着费利佩、玄德真人和白海山也跟着走了,就在他们换乘的大船改变航向之际,费尔南多将军的两艘战舰突然从那座孤岛的海湾处冲了出来,顿时炮声齐鸣,掀起了数丈高的巨浪,距离最近的一艘关船沉没了……
朱辉等人早有心理准备,第一声炮响之时,把那张藏宝图抛在了治部次郎的身后,包围他们的这伙浪人,也吓得东张西望的不知所措,兄弟四人一起杀出了重围,跳进了大海。
船上顿时炸了锅,治部次郎也吓傻了,趴在地上拣起来那张藏宝图,就开始忙于指挥剩下的四艘船,尽可能躲避战舰的袭击,但那两艘战舰非常灵活,始终和他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很快又击沉了一艘。
可能是费尔南多将军看见了西门阿尔梅达等人已经逃跑,他们放弃了对日本船队的攻击,开始朝巴士海峡方向追去。
等西班牙人的战舰走远了,治部次郎这才松了口气,手捧着那张藏宝图仰天大笑,带着剩下的三艘关船继续寻宝去了。
费尔南多将军的战船很快追了上来,到了大炮的射程之内,却发现马克和费利佩站在船尾摇动着手中的衣服,正在朝着他们大声呼喊。
正在费尔南多将军命令开炮的时候,一名校官急忙制止,讲道:“将军大人,难道我们不是来解救费利佩先生的吗?你看,他和马克先生现在已经脱离了危险,正在朝我们招手呢。”
“你懂什么,那是日本人的船,他们仍是人质,不把他们击沉了,你能救得出费利佩先生吗?”费尔南多将军大声嚷道。
“可是,他们杀掉费利佩先生怎么办?这样的责任、我、我可承担不起。”
“你这个没用的废物!”费尔南多将军把这名校官推到了一旁,对着那群西洋兵大声命令道:“快装弹药,开炮、开炮、开炮!”
那些西洋兵发现这位将军像疯了一样,手舞足蹈地跑过来朝他们每人踢了一脚,便开始操作起了那三门火炮……
可这名校官却不敢承担这样的责任,仍跟在费尔南多将军的身后,劝道:“将军大人,使不得、使不得啊!费利佩先生不仅是拉维扎列斯总督大人的红人,还是新西班牙总督大人的亲戚,我们一直躲在海湾处不敢轻易袭击,就是怕他出什么意外,你刚才也看到了,是我们的人把他带到前面的那艘船上去的,他们在往吕宋岛方向行驶,我们不能轻易开炮。”
“什么?你说西门阿尔梅达是我们的人?”费尔南多将军气愤地质问道。
“是的,前些日子,我做礼拜的时候,佩雷斯大主教是这么说的,他说神父大人绝不会背叛耶稣会的……”
没等这名校官把话讲完,费尔南多将军转身挥手给了他一记耳光,骂道:“难道我还不比你了解这位神父吗?勾结日本浪人偷袭马尼拉的就是他!”当他抬手准备再次殴打这名校官的时候,突然发现有人扭住了他的胳膊。
“难道你们想造反吗?”费尔南多将军很难相信手下的士兵敢这么做,转身看去,却是满面笑容的朱辉。
费尔南多将军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你、你们怎么回来了?”
尽管朱辉能听懂一些西洋话,没有马克做翻译,和费尔南多将军沟通起来还是有些困难,他连说带比划地告诉这些西洋人,三名人质已经全部被救了出来,西门阿尔梅达神父也没有背叛耶稣会,只不过寻宝的心切过于着急罢了。
这时,费尔南多将军的态度不得不收敛,他们追上了前面的那艘船,要求把费利佩、玄德真人和白海山送过来,西门阿尔梅达岂能轻易就范,更何况费利佩还在做着神奇大陆的总督梦,也不肯轻易相信费尔南多将军,就这样,三艘大帆船并列而行,于次日凌晨抵达了巴坦群岛,躲进海湾停了下来。
西门阿尔梅达神父明白,如果就这样回到马尼拉,即便佩雷斯大主教信任他,替他开脱罪责,拉维扎列斯总督也会找他的麻烦,于是,他便来找程瞎子商量,到底该何去何从?
程瞎子早就复制了好几张航海图,又把白海山控制在手,因此,寻宝对他来说是第一要务,绝不甘心回到马尼拉等着西洋人给他判罪,他建议趁着夜色驶往台湾,他来出面重新组织探险队前去寻宝,但费利佩却不干了,三个人开始争吵了起来……
正当他们吵得面红耳赤之际,忽然听见舱外有人敲门,西门阿尔梅达立刻警觉了起来,问道:“什么人?”
“师父,是我。”
“马克,你有什么事?”
“海上好像起了风暴,也许我们需要在巴坦岛躲一躲。”
听了马克的汇报,西门阿尔梅达打开了舱门,却发现一把寒光闪闪的宝剑抵住了他的胸口,他被朱辉给推进了船舱,张狗儿和净空非常迅速地钻了进来,把钢刀架在了程瞎子的脖子上,宋河和马克像两个门神一样守住了舱门。
费利佩大喊了一声不好,瘫倒在地板上打起了哆嗦……
这声惊叫引来了几名程瞎子的手下,有人跑过来问道:“宋总旗,这、这是怎么回事?”
宋河微笑着指了指马克,答道:“这洋鬼子的师父犯贱,得好好收拾、收拾他,没事,都回去歇着吧。”
由于白海山和玄德真人都还在他们手中,这时,船舱里的气氛非常紧张,而程瞎子却一点也不胆怯,问道:“三位壮士,你们想怎么样?是想把我弄到马尼拉去送死吗?”
“只要你放了费利佩先生、还有玄德真人师父和白老前辈,随你们去哪儿,都和我们无关,否则的话,这就送你上西天!”张狗儿厉声答道。
“好说!”程瞎子微微一笑,问道:“是把你们送到西洋人的船上去吗?”
朱辉担心,丢了藏宝图的费尔南多将军不会放过白海山,便摇头答道:“对面是台湾的兰屿,那里有我们明朝的渔民,把我们送到那里就行了。”
程瞎子乐了,非常爽快地答道:“正合我意!”
这时,西门阿尔梅达和费利佩都没什么可说的了,朱辉等人控制了这儿的局面,把玄德真人和白海山接进了这间船舱,他们这艘船朝兰屿方向驶去。
黎明时分,费尔南多将军发现朱辉等人跑了,而西门阿尔梅达神父的那艘船正在往台湾方向驶往,立刻启航追击,眼看着他们准备在兰屿岛靠岸,再次命令士兵架起火炮将其击沉。
忽然,传来了士兵的惊叫声:将军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