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安离开了座椅,踱步到净明的身旁,说道:“就你这点小把戏,还敢在本千户面前卖弄!”
净明爬着过来,喏喏地喊道:“求大帅饶命、求大帅饶命……”
冯安突然一转身,厉声问道:“你是哪里人氏,姓字名谁?”
郭奕和灵儿也没有再理会净明,坐到了冯安帅位旁的椅子上,听着冯安审案。
净明又往郭奕和灵儿的近前爬了几步,喊道:“姐姐,我错了,原谅兄弟这一次吧。”
冯安朝郭奕和灵儿使了个眼色,继续问道:“快说,你是哪里人氏,姓字名谁?”
“我、我,贫道……”净明又偷眼看了看郭奕和灵儿,不知道敢不敢说出自己是玄德真人的徒弟。
见她们二人都面无表情,一副不可置否的样子,净明也不敢说实话了,答道:“在下叫沈惟敬,绍兴人氏。”
“胡说八道,你明明是中原口语!”冯安喝道。
净明长叹一声,答道:“小人确实籍贯乃是浙江绍兴,自幼跟随师父长在中原。”
“你师父是谁?”冯安又问道。
净明知道师父是从宫中逃出来的,这会不敢胡说八道了,着急地看着郭奕和灵儿,叫道:“姐姐,难道你们见死不救吗?”
郭奕站起身来,盯着净明,问道:“不要以为你那点小伎俩能哄住人!你对虎儿过分的亲切,到底安的什么心?”
灵儿又想起了韩小玉的几句话,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看着郭奕和净明。
净明吓得直摆手,叫道:“小弟错了,我、我知道王将军不在了,我不想再做道士了、我也不想跟着师父出海远航……”
郭奕一指黄炳文,又问道:“你为何骗过他手中的旗幡,偷偷的挂出去?瞒着我们去见王公公,又带着他前往钓鱼岛?”
“我、我这都是为了姐姐您!我、我不想让你们去冒险,我想把岛上的那些东西给你们运回去,给大家一个惊喜……”净明答道。
“恐怕你真的得到那些财宝之后,不会再返回琉球了吧?”郭奕盯着净明问道。
净明吓得直摆手,争辩道:“姐姐,我猜测我师父和司礼监冯公公有交情,他也有一面这样的旗幡,我想,现在咱们大明是冯公公当权,拿到那些财宝之后,咱们都回大明吧,别留在日本国冒险了,我听说姐姐和日本国还有深仇大恨,小弟怕你还会出事,我、我又没本事能说服姐姐,只好冒险去寻宝,现在宝物也拿到了,让我师父、月空长老他们都回来吧,咱们都别再冒险了……”
郭奕气愤地骂了一声“混账”,便又坐回到了座位上。
净明又爬到冯安的近前,哀求道:“冯将军,把那两具棺材还给我们吧。”
“棺材中有什么?”冯安冷冷地问道。
净明看着郭奕和灵儿,眼睛放光地答道:“是财宝,是当年海盗们藏匿的金银财宝!”
灵儿笑了,问道:“听说棺材中有毒气、还有暗器,谁敢开啊?”
净明本来想说琉球的王公公知道棺材上的机关,低下头沉思了一下,觉得冯安不会同意再把棺材运往琉球的,便指着黄炳文答道:“让这个废物去开。”
郭奕和灵儿都看在眼里,黄炳文依然老老实实的跪在那儿,听见净明让自己去送死,没有争辩,连头也没抬。
从钓鱼岛回台湾的途中,郭奕和灵儿对冯安并没有隐瞒,把这次前来琉球和钓鱼岛的全部经过已经讲给了冯安,此刻,冯安虽然不知道黄炳文是谁,但听净明如此恶毒的拿人命不当回事,也表现出了极度的厌恶。
冯安没有再理会净明,到了郭奕和灵儿近前,问道:“二位妹妹,如何处置此人?”
“杀掉他!”郭奕毫不犹豫地答道。
净明吓得一哆嗦,跪爬了几步,哀求道:“姐姐、姐姐,我这都是为了你啊!”
郭奕顿时羞得满脸通红,立刻拔出了宝剑,被灵儿拉住了。
“看在他在南京给大家帮过不少忙,还有他的师兄和师父的面上,姐姐,饶了他吧。”灵儿劝道。
冯安笑了笑,说道:“这等人,你饶了他,他还会继续招摇撞骗。”
灵儿站起身来,到净明的近前,要回了那块东厂的旗幡,又到黄炳文的面前,问道:“这面旗幡到底是谁的?”
黄炳文这才抬起头,有气无力地答道:“琉球国王公公的,他第一次派我们去钓鱼岛寻宝的时候给我的,说是无论有没有找到宝物,都可以拿着这面旗幡到首里那霸港去找他。”
“净明师弟,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灵儿问道。
此刻净明已经知道,自己和那些“财宝”无缘了,就算跟着他们回到日本,也会被大家耻笑,肯定还得受到师父和师兄的惩罚,更别说能得到郭奕的心了……
迟疑了一会儿,净明将头上的道帽摘掉,把眼睛一闭,狠狠地说道:“感谢灵儿姐姐,我早就不想再当什么牛鼻子道士了,老道全都是骗人的!我想还俗,我想家了……”
灵儿站起身来,看了看郭奕,郭奕羞得恨不能杀掉净明,便又看了看冯安。
冯安问道:“妹妹,你说如何处置此人?我听你们的。”
灵儿叹了口气,轻轻地摇了摇头,说道:“姐姐,放了他吧。”
净明抬起头,眼巴巴的望着冯安和灵儿。
冯安对灵儿点点头,又对净明喝道:“还不快滚!”
净明连滚带爬的到了大营门口,又朝里面磕了个头,叫道:“请二位姐姐回去之后,告诉大家,净明掉进了大海,已经不在人世了,沈惟敬不忘三位姐姐的恩德,我走了。”
净明走后,冯安又问郭奕和灵儿:“这个瘸子是什么人?那个小道士说他是什么东厂掌刑官,可他又不承认。”
郭奕和灵儿都叹了口气,看着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黄炳文。
“冯安姐姐,把他交给我们吧,我们把他带回琉球。”郭奕答道。
黄炳文以头触地,这才低声说了一句:“感谢二位将军的恩典。”
冯安派士兵把黄炳文送到了马蹬船主住的地方,又释放了马鞍船主及其水手。
黄炳文走后,又有士兵把马克抬进来了。
马克腹部的伤势还挺严重,躺在担架上朝灵儿微微一笑。
冯安问道:“二位妹妹,你们谁会说西洋话?”
“马克先生会说日本话。”灵儿答道。
郭奕用日本话问道:“马克先生,你从哪儿弄来这么多火枪?”
“我的师父西门阿尔梅达神父从西方买来的,他先运到马尼拉,我再从马尼拉运往日本,神父和日本尾张国的织田信长先生达成了协议,我要帮他们运送三万支火枪。”马克答道。
三万支火枪绝不是小数目,长筱之战中,织田军三千支火枪大败武田军一万五千多铁骑,看来织田信长的野心真是不小!
“你已经运过去多少了?运到哪里?给谁交货?”灵儿问道。
“上一次是运到了川边郡,交给了???纳倘诵∥髀∽粝壬??肆宋迩Ф嘀В徊还??疑洗胃??撬突醯氖焙颍??镄懦は壬?扇饲胛业角逯莩侨チ艘惶耍?谀抢镂壹?搅酥?镄懦は壬???邓?恍湃涡∥髀∽簦?獯我?鸦鹎乖说揭潦仆澹?侥嵌?桓?び鹞謇上壬?!甭砜舜鸬馈?br />
郭奕和灵儿对视了一眼,冯安因为听不懂,显得有些着急。
郭奕用大明官话说道:“看来织田信长对猴子是有所防备的,怪不得猴子要用我们来另起炉灶。”
灵儿点了点头,继续用日本话和马克交谈,问道:“马克先生,我记得你在船上说过,干这些事情非你所愿,也违背上帝的旨意,那你为什么还要干呢?”
马克从担架上半坐了起来,深情地望着灵儿,突然改口了西洋话,说道:“还记得在吕宋的时候吗?我教过你的尼德兰语。”
灵儿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亲爱的许灵儿小姐,我爱你!”马克说着,蔚蓝的眼睛里闪着一朵泪花,默默的等着灵儿的回答。
灵儿赶紧用手捧住了脸,尽量装作没事的样子,但一下子不知如何是好。
尽管冯安和郭奕都没有听懂,但看马克和灵儿二人的表情,心中也猜个差不多,都吃了一惊……
马克望着灵儿,用尼德兰语说道:“为了爱,为了遵守上帝的旨意,我愿意放弃赚钱,今后不再往日本运火枪了,灵儿小姐,我爱你!”
灵儿的一下子就晕了,没想到马克先生这么直截了当的表白,仰起脸来,瞪大眼睛望着房顶,想起了李如松、更是挂念着文涛,仿佛还有那位朝鲜国的状元郎李舜臣,他们一起朝自己张开了双臂……
马克依然傻傻的看着灵儿,继续讲道:“亲爱的,我愿意和你一起上天堂,也愿意陪你一起下地狱,但求一生一世相伴……”
灵儿的泪水从眼角里流了出来,这时,郭奕和冯安更加确信他们在谈什么了。
郭奕用日本话低声说道:“妹妹,你确实老大不小了,文涛出家了,如松是负义之人,请妹妹……”
马克用感激的目光朝郭奕看去,直点头。
灵儿实在受不了,也用日本话答道:“姐姐,请不要再说了,如此大事当时父母之命、媒妁之约!”
马克也点点头,说道:“我懂,我可以请罗阿敏女士做我们的媒人。”
郭奕和灵儿同时瞪大了眼睛,异口同声地问道:“你说什么?”
“对,请罗阿敏女士做媒人。”马克重复道。
“你和他们还有来往?”郭奕问道。
“对,他们现在已经频临绝境了。”马克答道。
灵儿不禁又想起了就在半年多前,正是胡守仁的安排下,由冯安率领卫队护送自己前往辽东,林风的爪牙李成怀、蔡德、陈植和李瑞奇等人暗中跟踪,准备等到灵儿和冯安等人到长江上登船,他们再劫持客船……
但这伙人没有料到,灵儿和冯安等人从南昌往吉安而去,没再往九江方向前行,顿时便起了杀心……
正在双方搏斗中,马五追了过来,说是他得到了消息,林邵琦买通了福建巡抚刘尧诲,要封大当家的林风为吕宋总督,李成怀这伙人也都能得一个朝廷的功名,弄个一官半职,这样才劝走了李成怀等人……
想到这儿,灵儿突然抬头看着冯安,问道:“姐姐,庞尚鹏大人为什么会和胡总兵交恶?”
冯安听灵儿唐突的问起了这件事,长叹一声,答道:“唉,灵儿妹妹,你是知道当时的情况,那时,西班牙人逼到了家门口,刘巡抚不敢轻易出面和西班牙人谈判,便和胡总兵商议了一个缓兵之计,由胡总兵来应对西班牙人提出的无礼要求,同时,急需稳住林风海盗团伙,暗中派人给林风捎信,答应给他一个吕宋总督之职,要林风再次对马尼拉发动进攻,以解西班牙人步步紧逼之围。”
“刘尧诲这是在玩火!”郭奕大声叫道。
冯安点点头,讲道:“不错,朝廷怎么可能封这个可恶的海盗做吕宋总督呢!可就在这节骨眼上,朝廷免了刘大人的巡抚之职,派了庞尚鹏大人来到了福建,做了巡抚,庞巡抚大人肯定不愿意替刘尧诲抗这颗雷,便急命胡总兵前往吕宋追击林风海盗团伙,可是,这样的远征岂是那么容易的,二人便发生了激烈的冲突。”
“庞巡抚大人现在有没有弹劾胡总兵?”郭奕问道。
“唉,现在胡总兵被庞巡抚按吏咸奉职查办,倘若胡总兵处理不好林风海盗团伙的事情,一旦这些海盗卷土重来,那弹劾是早晚的事情,一旦被弹劾必是大罪,胡总兵怕连累我等身边的将士,才将在下派往台湾的。”冯安叹道。
“亡羊补牢犹未为晚,冯安姐姐,我们谈个条件吧。”郭奕说道。
“妹妹请讲,什么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