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风尘仆仆,身后十余名部曲,也都显得格外疲惫。
不过庞德的眼睛晶亮,显示出他旺盛的精力。他一下马,就快步来到了丁辰面前。
“将军,已经打探清楚。”
“讲!”
“叛军以颍川太守李旻为前锋军,率颍川兵约八千人,已经开拔。
末将仔细观察了,根据他们的速度,末将以为,他甚有可能在亥时抵达荥阳城外。”
颍川太守李旻?
丁辰似乎有些印象,是个非常儒雅的男子。
自有汉以来,颍川学风极为强盛,已成为天下士子所向往的圣地。
而近百年,颍川更是名士辈出,无不引领天下的风尚。
想当年,曹操从谯县往洛阳赴任,途经颍川时,因仰慕李膺,故而专门在颍川停留数日,只为能在李膺墓前参拜。丁辰就是在那个时候,跟随曹操,见到了李旻。
见面并不是很愉快,看得出,李旻对曹操不甚待见,只因曹操是曹腾之后。
当时黄巾之乱已经平息,天下人把目光从黄巾贼的身上转移到了十常侍身上。自党锢之祸以来,颍川就是党人的集中地,而李膺更是党人的代表人物。李旻是李膺族人,一直以来以李膺而倍感自豪,所以对阉人之后的曹操,自然没有那么客气。
说是不客气,倒不如说是羞辱。
当然了,那个时候的曹操官拜骑都尉,是奉诏返还洛阳。
而李旻呢,不过被举了茂才,尚不是颍川太守……
“李旻,已经做了颍川太守吗?”
丁辰嘴角微微一撇,露出不屑之色。
六年前不过一个白丁,六年后却成为一位诸侯!
看起来,这厮也不是他表现的那么干净。
诸侯讨伐董卓之初,李旻并未参加。估计是看到联军声势越来越大,于是才跑了过来。
这也不是一个好东西!
丁辰想起了六年前的屈辱,心中顿时生出骇人杀机。
好歹,也是一方太守。好歹,也是一个青绶!董卓承诺,只要他能斩首青绶,就可以答应他的一个条件。可事实上,想要斩首一方诸侯,又何其困难。那些诸侯没有一个傻子,怎可能跳出来让丁辰斩杀?而那些跳出来的,也都不是什么易于之辈。
这李旻,倒是一个极好的下手对象。
“小庞做的极好,且先去休息吧。”
“将军!”
“还有事吗?”
庞德一脸郑重之色,道:“可否让末将,随将军出战?”
“你想出战?”
“是。”
“疆场之上,凶险万分,一个不小心便有性命之忧。你尚未及冠,上阵为时太早。”
“将军此言差矣。”
庞德闻听,顿时急了。
他大声道:“小将虽年纪不大,却已近弱冠年龄。
且小将自幼习武,虽不敢说万人敌,但是寻常人,几十个也不是小将的对手。将军方才也说,十六岁已斩将夺旗。还有,我听说那叛军之中,有孙坚之子孙策,号狮儿,比小将年纪还小,却杀得骑督。何以将军可以做的事情,小将就不能做得吗?”
“大胆!”
一旁军官见状,厉声呵斥。
但丁辰却摆手示意无碍,然后上下打量庞德。
“对啊,你已经十六了。”
“正是。”
“可有表字?”
“小将投军时,家人与小将赐字令明。”
“庞德,庞令明。”
丁辰颔首,看着庞德的目光中,隐隐带着一抹赞赏之色。
人道初生牛犊不怕虎,眼前这庞德,与六年前的自己,又是何其相似……
想到这里,他笑了。
“令明既然想要上阵杀敌,我自不阻拦。
这样吧,你就跟随我身边,让我也好生领教一下,你庞德庞令明的勇武,如何?”
庞德顿时大喜,插手道:“小将愿从将军左右。”
“好了,先下去休息,然后等我命令。”
“喏!”
庞德兴高采烈的走了。
胡车儿上前,低声道:“主公休小看这庞德,末将观其人,并非易于之辈。”
“我知道。”
丁辰点头,回身道:“传我命令,所有人从现在开始,不得擅自离开峪谷半步,人盯人,若被发现有人擅自脱离,而知情不报者,便以连坐之罪论处,就地正法。”
“喏!”
众将,齐声应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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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渐黑了下来。
随着时间的流逝,一支兵马抵达荥阳城下。
看旗号,正是颍川太守李旻的部曲。不过,在抵达荥阳之后,李旻并未急于出击,而是下令安营扎寨。
此李旻,正是当年曹操带着丁辰,在颍川见到的李旻。
他是李膺的族人,党锢之祸,更给颍川李氏家族,带来了无与伦比的荣耀。
虽说比之李膺,李旻并无所长。可是,只要他打着颍川李氏的旗号,就能受到无上的荣光。
黄巾之乱后不久,李膺已茂才之身,得太尉杨彪举荐,成为阳城县令。
他是颍川人,凭借李氏的声望,做事可无往而不利。任何举措,都能得到颍川世家的响应。可即便如此,他在阳城五年,却碌碌无为,没有任何可以拿出的政绩。
李旻是个投机者!
时大将军何进掌权,他便找到了何进。
又是凭借李氏的名望,轻而易举便被委任为颍川太守之职。
可惜,未等他坐稳太守之位,何进被害,十常侍为祸洛阳,随即便是董卓入洛阳。
董卓进入洛阳后,废立汉帝。
身为党人之列的李旻,本应该反对,却不想他主动表奏,赞成董卓废立之举,令董卓大喜,不仅让他继续留任颍川,更拜他为后将军,辰亭候,可谓是一步登天。
只是,没等他坐上辰亭候多久,诸侯讨董。
李旻就在一旁暗中观察,当他觉察到联军声势越来越大之后,便下定决心追随联军。
袁术得知,自然大喜。
别看袁家四世三公,可是颍川李氏,未必逊色于袁氏家族。
不管怎么说,有李膺这么一块招牌在,靠着颍川世家的扶持,谁都要给他一些面子。
孙坚攻破阳人关后,李旻再次觉察到,机会到来。
在诸侯汇合时,他便主动请缨,愿为前锋军。
孙坚久攻阳人关,也有些疲乏。而张邈、桥瑁、刘岱以及陶谦和鲍信等人,则敬重李旻是李膺后人,当然不会与他争夺。在李旻看来,只要能第一个抵达荥阳城下,那就是大功一件。至于攻打荥阳,李旻从未想过,也没有打算去真个用兵。
所以,当大军在抵达荥阳之后,李旻就立刻安营扎寨。
天色已很晚,一路行军下来,他也感到非常疲惫。
于是,安下营寨之后,他便早早回大帐里休息。身为主将尚且如此,那颍川军也就可想而知。
几乎所有人,都不认为凉州军会出兵,所以守卫非常松懈。
一轮皎月,高悬夜空。
月光皎洁明亮,更显几分静谧祥和之气。
李旻睡得非常香甜,甚至在睡梦中,他梦到了自己杀进了洛阳,救出了汉帝,从此出将入相,走上人生的巅峰。梦的美妙时,他甚至露出了笑容,还发出呵呵的笑声。
“府君,府君醒来!”
一阵急促的叫声,把李旻从睡梦中惊醒,却打断了他的好梦。
他睁开眼,一脸不耐之色道:“谁三更半夜扰人清梦?若是无事,我便取了你的狗头。”
唤醒他的人,是他的亲随。
就见那亲随一脸慌张,大声道:“府君,大事不好,有人偷营劫寨。”
“胡说八道,这时候谁来偷营劫寨?”
“府君,真的!若不信,你听……”
李旻这时候,才算是真正清醒过来。
他忙侧耳倾听,就听到大帐外,喊杀声连连。
激灵灵一个寒颤,李旻这一次,是真的醒了!
“是何人偷营劫寨?”
“尚不清楚……不过,后营迎接被敌军攻破,正在向中军逼近。
府君,敌军来势凶猛,已经乱作一团。现在撤离还来得及,若不然等敌军进入了中军之后,再想撤退,就晚了。”
李旻只觉脑袋嗡的一声响,一下子乱成了一锅粥。
听得亲随所言,他立刻道:“对,撤退,撤退……立刻备马,撤退!”
他从榻上下地,赤着脚不知所措。
好在那亲随还算冷静,道:“府君莫慌,先穿好衣服。
马匹已经备好,就在大帐外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