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飞来雪白的信鸽,在漫天飞雪之中拍打着翅膀,隐隐约约的有些看不真切,然而却稳稳的落在了沐筱萝的肩头上,沐筱萝收回了自己凝视在城楼上的目光,伸手将那鸽子腿上绑着的信笺扯下来。
“我在东城,与你,百里之遥。”沐筱萝的眼神微微的暗了暗,在这样的大规模的战争爆发的时候,肖锦并没有选择袖手旁观,相反的,却是带着皇宫的队伍和沐筱萝的一部分人马,亲自跨马,加入了这场战争。沐筱萝看着这信笺浅浅的笑了起来。肖锦一定不知道,自己就凭借着三寸不烂之舌,收复了一座城池。
只要这一个城池收复了,继续向前推进的话,就能够遇见肖锦的军队,到时候两个军队就能够联合起来,也就是胜利打响的时候了,什么时候,四海升平,永永远远的远离战争和灾难,什么时候,国家安定,再也不需要她四下奔波,能守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沐筱萝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有雪花落在她的脸上睫毛上,化成水珠,从她不施粉黛的脸上滑落下来,有新来的士兵看到这一幕,忍不住直了眼眶,立即便有老兵在他们的头上拍打了一下。
“看什么看,加入我们有美酒有肉,就是没有美人,整个军队里面就我们的将军是美人,不怕死的话就去试试啊,看看你是怎么死的。”老兵的话一落,在场所有的士兵全部都哈哈笑了起来,似乎听到什么特别有意思的事情一般。也仿佛看到了这个新兵落马的模样。
“真不知道你们怎么想的,难不成是这天下没有男人了不成,居然让一个女人领兵打仗,要我说啊,这女人就应该是在家采桑织布带孩子的,怎么还出来抛头露面来打仗了。”那新兵不屑的努力努嘴,就如同这些老兵曾经对于一个女人率领他们的不屑一般。然而现在却没有任何一个人还会表现出来自己对于沐筱萝的不屑,沐筱萝再他们的心中,早就不能用一个简简单单的女人来定义。
“等你们跟着她时间长了就知道了,天下间的男人都不及她。”一个女人,能够让男人心甘情愿的说出来这句话,其中蕴含的岂止是她独当一面那么简单,新兵还是十分得不屑,仰头喝了一大口的烈酒,暖了暖身子,却并没有再说出来什么反驳的话,他毕竟还是知道自己只是个外来人,话还是不要多说的好,他还不想得罪这些老兵,然而这些老兵在他的眼中全部都是被沐筱萝母爱感化了的怂包。
这些老兵也不屑于他计较,转过头去,嘻嘻哈哈的饮起酒来,沐筱萝就站在他们的不远处,一双敏锐的耳朵早就捕捉到了他们的谈话,自然也知道了那些士兵对于自己的不满和不屑,却也只是淡淡的勾唇笑了起来,并不多说话。
有人递了一杯热酒在沐筱萝的手中,酒杯甚至还有些烫,还有氤氲着雾气从杯中袅袅而出,沐筱萝低头看了一眼杯中的酒水,转头将那个把酒给她的男人看着。凌晨风的眼神却并不在沐筱萝的身上,反倒是目光清越的看向了远方,那深沉的目光,永远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沐筱萝低头抿了一口杯中的酒,微热的酒液就这样辛辣的滑过她的口腔,最后留下丝丝的甘甜,沿着她的食道**辣的滑落下来。
“喝点酒暖暖身子,我觉得这场仗不好打。”凌晨风淡淡的说着,声线之间有着说不出来的落寞,整个人看起来都是寂寥的模样。有一种绝世的孤独,在他的身上落地生根,蔓蔓青萝的生长着。沐筱萝却突然开了口,比着漫天飞雪还要清冷的语调,渐渐的,就在这千刀立马的战场之中,沐筱萝的身上无形的凝练出来了一股杀气,她容颜精致,却带着浑然天成的妩媚,远远看上去,卓然**,却不再于是无声,而是不容抗拒的强势,周身的气焰也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气焰嚣张,在靠近沐筱萝的那一刻,也会发现,沐筱萝整个人都凝练了起来,在这漫天飞雪之中,有着比飞雪还冰冷的气势。
将人所有的骄傲坚持全部都冻结成冰,似乎在沐筱萝面前,只有沐筱萝是唯我独尊的存在,其他的人,必须全部都匍匐在她的脚下,终生被她奴役。
这是一种气场,君临天下,如果不是因为沐筱萝是一个女人,甚至连凌晨风都会觉得她是坐上皇位的不二人员,然而奈何沐筱萝只是一个女人罢了。
“我知道,我作为一个女人,压迫你太久了,压着你的气焰,压着你的尊严,压着你作为一个男人的铁骨铮铮。”沐筱萝转身的那一瞬间,眼角的风华也不自觉的倾泻而出,那一瞬间的婉转回眸,如同一缕情丝,千丝万缕的缠绕在眼前男人的心头上,狠狠的勒紧,已然陷入了皮肉当中,无法自拔。
“这世道便是如此,向来都是能者居之,尽管你是个女人,但是你有我没有的能力,你站在我的上面,我能有什么理由怨天尤人,只能怪自己学艺不精吧。”凌晨风温软的笑了起来,沐筱萝的眼神微微的错愕,她还是习惯了看他万年冰山的模样,如今冰山划开,纵使是千百般好看的温柔,在她的眼中却还是不如旧日时光里的好看。
总觉得缺少了一些什么,或许是心底里最深处的那一抹真实。
然而凌晨风确实是想要拿这样温软的笑容去安慰沐筱萝,安慰她她做的很好,不必给自己太多的自责和压力,安慰她自己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埋怨,会站在她的身后毫无保留的一直支持着她,她会站在她的身后毫无保留的一直支持着她,然而当真是会毫无埋怨吗?或许是不会怨沐筱萝的,但是总归是会怨自己的无能为力,怨自己不配做一个男人,怨自己一无是处,甚至连一个女人都不如,让一个女人赶在他的前面征战沙场,让一个女人发号施令做着比他更加精确的推断,这是对于他一个男人的尊严的抹杀,然而他从来都没有怨过沐筱萝。
别人只看到了沐筱萝的强势,在理所应当的接受了沐筱萝的付出之后却又翻过来埋怨沐筱萝作为一个女人为什么总是想要强出头。然而凌晨风发誓,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去做一个那样的人,在他的眼中,看到了沐筱萝强势的同时,一样也看到了沐筱萝的辛苦,一个女人驰骋沙场,任由黄沙从她的脸颊上吹拂而过,生生撕毁她原本的如花美貌,任由自己深爱的人还躺在床上一睡不醒,自己却在这里为自己心爱的男人守住这江山。何人及她,无人及她。如果要说自己内心里面的负面情绪,大抵也是对于沐筱萝的高高仰望,造成了他内心里面深入骨髓的那一抹卑微。
“有时候我也会恨,但不是恨你那么的强势,什么事情都抢在前面,只是恨自己什么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你独当一面,或许你不能理解我这样的想法,但是我自己却十分的能够理解,毕竟我是一个男人,然而作为一个男人,凭什么让一个女人凡是都抢在我的前面,那么这辈子我还凭什么说自己是一个男人,那是一种对自己的看不起,却不是对你的愤恨,这一点我不知道你懂不懂。”凌晨风一仰头,满满的一杯酒就这样被他灌进口中,沐筱萝甚至能够清晰的看到他喉结的滑动,以及呼吸浓重的带着雾气从鼻腔中喷吐出来。
她在他的身上看到了那么深那么深的寂寞,甚至是一种无人可以拯救的寂寞。沐筱萝忽然就低敛了眉眼,心中百味陈杂,开了开口,似乎想要说什么,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有士兵在沐筱萝和凌晨风的面前点起了火堆,在火堆上架起了鸡肉,有火光映照在沐筱萝的脸上,灼灼其华。映衬了她的风华绝代。
有没有人说过,这个女人活在世上,就像是一抹火焰,那么热烈的燃烧着,渐渐的燃烧进了人的心底里,就这样成了心头最艳丽的那一抹血,红艳艳的成了心头上的一抹朱砂痣。
沐筱萝就是一个这样的女人,一个能够红的成为别人心头上的一抹朱砂痣的女人,那么的艳烈,就如同火焰一般,让人不得不爱,凌晨风一直都不敢承认的就是自己一直都是喜欢着沐筱萝的,连他自己都佩服自己,能够将自己的情绪,甚至是爱意,掩藏的这么的完美。在见到沐筱萝的第一面开始,他便觉得沐筱萝是个夺人眼球的女子,在之后越来越深的接触里,他渐渐的发现沐筱萝简直是一个不容冒犯的女子,她坚强**,甚至是能够独当一面,问天下间所有的女人,哪个能做到沐筱萝这般,巾帼不让须眉。沐筱萝的存在就像是一场梦,在他的生命力无比鲜活的存在着,然而一睁眼,却发现只是一个自己一心幻想的泡影。
沐筱萝对于他来说,当真是一个泡影,是一个一鼻子都抓不住的泡影,所有的关于爱与不爱,只能由他,亲手埋葬在经年岁月当中。因为他知道自己根本就配不上这个女子,更不要妄想,能够站在她的身边,冰剑天下,于是在沐筱萝越发的在他的面前表现出来自己的优越感的时候,他就会越发的深刻的体会到自己的自卑,那种无地自容的自卑。
如果可以,他多么希望自己是又能力的那一个,最起码是能够帮助沐筱萝面对这横刀立马的那一个,风雪依旧呼啸着向着地面上飘落,漫天棉絮一般的飞雪,不断的落入沐筱萝手中的酒杯里面,原本还滚烫滚烫的酒水,就这样在沐筱萝的手中一点一点的变凉,最后只剩下一片冰冷。沐筱萝的双手渐渐在身前收紧,双手都攥在了一起,整个人看起来是一副沉寂的么模样,最后还是将那冰凉的酒水就这样灌进了自己的口中,冰凉的酒液就这样滑过她的喉咙,缓缓的沿着她的喉咙滑落下去,在五脏六腑中间却燃烧了起来,**辣的痛,沐筱萝并不擅长喝酒,只是这一杯酒下去,整张脸就已经烧起了一片云霞。红彤彤的就如同天边的晚霞,旖旎的好看。沐筱萝缓缓的闭上眼,眼前浮光掠影,前世今生。
沐筱萝的眼前,是那个屹立不倒的男人,他一身荣光,仗剑疏狂,她曾亲眼看着他驰骋沙场的模样,也曾在经年中奋不顾身的爱过他,不管他是什么样的身份,不管他是不是要常年混迹于沙场,她都是真心的爱过他。
沐筱萝不得不承认,那是一个有才的男人,如今她所有的手段,全部都是在这个男人的身上学来的,沐筱萝缓缓的在冰冷的空气中摊开了自己的手掌,如同棉絮一般的雪花就这样落在她的掌心,化成一个浅浅的印记。她怎么可能忘记,她也曾在这般漫天飞雪的环境下,策马奔腾,只为赶到他的身边,看他是否安好如初,甚至在那一刻她还做着能跟他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美梦,也从来都没有预见过那便是自己一生颠沛流离的开始。
到如今,她真的归属于战场了,才在漫天的飞雪中想起他。那个为了她而痴傻了的男人啊,会不会在偶尔意识清明的那一刻,想起他们也曾相濡以沫的过往,这一辈子,她都不曾想过,他是一个甘愿付出的那一个,她曾经用命相信过,然而到最后命丧黄泉,然而在她不相信了的那一刻,他却为自己付出了那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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