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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春秋是早看出宁王讨好朱厚照的心思的,可不得不说,宁王此举确实是对了朱厚照的胃口。
这宁王看到朱厚照一脸的满意之色,便喜笑颜开地看着唐伯虎道:“唐先生,陛下和镇国公都夸你画得好呢,快来谢恩。”
因为朱厚照和叶春秋夸赞,唐伯虎的心里也带着几分喜意,可此时听到宁王的话,不免显出了几分紧张和拘谨。
那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的诗句,的确令许多人为之钦慕,可叶春秋很难想象,竟是这么个谨慎的中年汉子所写。
当叶春秋真真实实地看到唐伯虎的本人,在他看来,眼前的这个人更像是一个被生活艰辛所磨砺了所有菱角,处在绝望的老男人,与后世影视中那种潇洒不羁,全然是两个极端。
或许他那些传世且放荡不羁的诗句,也只有在酒醉之中才能作出。
此时,唐伯虎恭谨地拜倒在地道:“草民谢陛下恩典,镇国公谬赞,草民的才学,不及镇国公之万一。”
朱厚照只喜欢画,却不太喜欢这个人,若是这个人真的‘放dang’一些,或许还能对朱厚照的胃口,可是这样的中年老书生,朱厚照不知见过多少,早就生厌了。
在朱厚照看来,这个家伙自进了暖阁,连暖阁里都有一股酸酸的味道,若不是宁王说要献礼,对于这么一个人,朱厚照怕是一辈子也不会传见的,所以当唐伯虎诚惶诚恐地谢恩,朱厚照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却依旧心无旁骛,专心致志地看着桌案上的画。
叶春秋却在想,这宁王将唐伯虎搬了出来,是带了什么心思?
叶春秋可不相信,宁王父子将唐伯虎带到御前,只是因为惜才的缘故。
这宁王父子二人,此前就挖空心思想地在朝中结交某些有力人士,还想方设法地讨取天子的喜欢,实则却是为了掩盖他们暗中的勾当。
可即使叶春秋能看出他们的不怀好意,奈何这二人,一个亲王,一个郡王,却不是叶春秋所能动弹的。
在大明朝,宗室永远是外臣不能轻易触碰的存在,这一点,叶春秋当然深知,因为这些人都是龙子龙孙,而且虽然宗亲之间各不相干,甚至有些人,老死不相往来,可是这并不代表外臣能干涉到一个亲王,莫说这亲王的能耐惊人,若同时会触碰到其他宗室的利益,势必会引发所有宗室的同仇敌忾。
毕竟,当初建文帝身边,就因为有外臣怂恿着建文削藩,谁能保证,今日你针对的是宁王,明日针对的不是其他王室?
有了前车之鉴,所以叶春秋很聪明地只保持着和宁王足够的距离。
于是叶春秋对宁王父子不理不睬,为了缓和气氛,却又免不得要和唐伯虎说几句:“唐兄的大名,我亦有耳闻,就不必这样谦虚了,单单这一幅画,便可见唐兄大才,唐兄现在可在宁王府高就?”
“是。”唐伯虎忙不迭地道。
叶春秋又是露出了他那招牌式的似笑非笑的表情,眼角余光却是看向宁王。
今日之叶春秋,再不是几年前虽然带着几分小腹黑,却还是有些生嫩的春秋小才子了,能站在天子堂的人,谁没有一段故事呢?每一个人都曾被时间打磨过,都不是等闲之辈。
叶春秋心里想,这宁王父子,拿着唐伯虎来讨好天子,那么……
叶春秋徐徐开口道:“唐兄的画很好,不妨如此吧,陛下,宫中不是恰好缺几个御用画师吗?不妨就让唐寅入文思院,以画师的名义供奉吧。”
供奉不是真正的官,只属传奉官,所谓传奉,就是不经过朝廷,皇帝私自录用的人,名义上是官,实际上不过是一个差遣罢了。
说穿了,这就属于临时外聘人员,后世的叫法,叫做临时工。
可是临时工也有三六九等,就比如这个文思院供奉,就相当于是御用画师,比如皇帝出去狩猎,御用画师就得远远地跟着,然后画几幅狩猎图,又或者宫殿需要一些画作,则让他们作画;还有一些,就是他们自己作画,呈送御览。
不过朱厚照对作画不太开窍,也没这闲工夫,若是遇到有才情的皇帝,这文思院供奉也算是一个不错的肥差了,毕竟能时常见到皇帝,展现一下自己的才艺,而在这正德朝,却形同与于被打入了冷宫的妃子,自是凄凄惨惨戚戚,拿着一份钱粮,有一个好名声,然后乖乖地作一些诗画,欣赏……那想必是天子不会欣赏的,自己孤芳自赏还差不多。
可即便如此,对于现在走投无路,甚至前途渺茫的唐寅来说,却也未尝不是一件肥差。
叶春秋这轻轻一提,朱厚照便随口道:“这样?好吧,朕看唐爱卿的画确实不错,嗯……”
叶春秋说着,却是笑吟吟地看着的宁王。
这等于是叶春秋设了一个局,你们父子二人,拿着唐伯虎来做文章,想要讨好天子,或者附庸风雅,还口称是来献礼的,可是现在,唐寅都成了御用画师了,还献个什么礼?
唐伯虎在江南颇有名气,这宁王父子正要借重他的名气收买人心,转眼之间,叶春秋却是夺人所好……
这宁王朱宸濠的脸色微变……
朱宸濠忙道:“陛下,唐寅只怕……只怕……”
本来唐伯虎听到自己有机会入宫供奉,心里也是大为吃惊,脸上不由露出几分喜色,显然,他对此是颇为期待的,他本是解元,却因为牵涉到了科举的弊案,被朝廷贬为小吏,虽然被宁王父子招纳,可户籍上,他依旧是吏籍,可一旦能得以供奉,这吏籍或可取消,在大明,吏籍属于贱籍啊。子子孙孙,可能都无法翻身。
何况若能入宫,或许真能改变命运,这是他眼下人生之中,或许是最大也是最后的一次机会了,若是不抓住,可就彻底地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