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戴上了镣铐的塔里克似乎终于彻底陷入了迷茫,他呆滞的看着曾经崇拜着自己的好友,一时间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而立之年的塔里克再回首看自己过去的十几年,竟然产生了一种严重的不真实——他仿佛做了一个朦朦胧胧的大梦,梦里他竭力地去守护着一切自己所愿意守护的事物,但结果却是什么都没有守护到,反而是将一切都搞得七零八落。
这种荒谬的不真实让塔里克面对着盖伦的道别时,最终只是动了动嘴唇,却怎么都发不出声音。
看着昔日好友这狼狈而颓废的模样,盖伦终于忍不住了,他大步上前,然后狠狠地一拳砸在了塔里克的脸上。
沙包大的拳头印在了塔里克的脸上,突然被照脸一拳的塔里克直接鼻血长流。
负责押送塔里克去行刑的人显然没想到盖伦会突然爆发,他们匆忙出手,试图拦住盖伦——而砸了一拳之后,盖伦似乎也没有了再说什么的意思,他冷哼了一声,直接转身离开了白崖城。
这一刻,在盖伦心里的那个白马少年已经彻底死了。
塔里克没有管自己正在流血的鼻子,他呆呆地看着离去的盖伦,难得地在这个“梦”里找到了一些真实的感觉。
眼见着盖伦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塔里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新鲜的空气混合着腥甜的鼻血被塔里克抽到了嘴巴里,然后一起咽下,在做完了这一切之后,他握了握拳头,终于登上了去往巨神峰的船只。
石冠之刑,德玛西亚的古老刑罚之一,也是证明了德玛西亚和巨神峰关系的证明。
这条刑法是针对那些丧失了荣耀的逃兵和渎职者的,受刑者需要不带任何防护,赤足徒手地攀登巨神峰——虽然不需要携带镣铐,但也没有任何的补给。
巨神峰上的土著——拉阔尔人可不是好说话的家伙,对于这些身犯石冠之刑的人,拉阔尔人不会给予任何形式的救助。
因为这个缘故,石冠之刑一直被德玛西亚人视为是流放+死刑。
但对于塔里克来说,这次的石冠之刑却仿佛是一个机会。
站在巨神峰下,被卸去了枷锁的塔里克终于出现了一点斗志——浑浑噩噩多年,塔里克现在却隐隐约约感觉到自己所寻找着的一切,就在巨神峰的山巅上!
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身躯,塔里克迈出了自己的脚步。
巨神峰,瓦罗兰的通天之峰。
地上细碎的砂石让塔里克下意识地想要缩回自己的脚,但他咬着牙狠狠地踩了下去,然后将自己的重心向前,终于迈出了这一步。
石冠之刑……开始了!
压低了重心,塔里克就这样一步一步地,从攀登巨神峰唯一的一条路进入了山中。
……………………
巨神峰的栈道狭小,开凿了它们的拉阔尔人都是一群实用主义者,为了让人走在栈道上不至于打滑,这些栈道都是非常粗糙的。
对于行在栈道上的拉阔尔人来说,这些地面粗糙的栈道是相对安全的道路,但对于身受石冠之刑的塔里克来说,粗糙的栈道却是一种可怕的刑法。
走在这样的路上,塔里克足底的皮肤破了又好,好了又破,终于在第三天上,结成了厚厚的茧子。
在习惯了栈道的粗粝之后,干渴和饥饿成为了塔里克新的敌人。
一步一步地走在攀登巨神峰的路上,塔里克路过了无数的山洞,这些山洞有的是市场,有的是神庙,还有的是民居,但无论在哪,拉阔尔人在见到了塔里克之后,都丝毫没有帮助他的意思。
当然了,塔里克也没有寻求帮助的意思。
幸运的是,到了第四天,塔里克见到了雪。
雪虽然意味着温度的下降,但同时也代表着宝贵的水——塔里克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将路边薄薄的积雪捧在手上,送进了嘴里。
难以言喻的冰冷让塔里克打了个寒颤。
但随着这冰冷进入了肚子,他却感觉到这个世界似乎又清晰了几分。
有了积雪,塔里克看起来状态好了不少,他虽然体力几乎被消耗殆尽,但精神情况却好了很多,甚至攀登的步伐都快上了几分。
然而,这种轻快只持续了不到一天。
第五天上,山势忽然变得陡峭了起来——为了继续攀登,塔里克不得不手脚并用。
可因为缺乏能量的缘故,塔里克手上的力气变得孱弱无比,在这时候,他甚至出现了向上爬一步后没有抓住,结果反而向下滑了两步的情况。
塔里克似乎需要休息——但他没有选择停下来,而是继续向上攀登着。
与此同时,塔里克的身边开始出现一系列似乎永无止境的现实景象,不同现实之间交错冲突,每一个都将事物扭曲得面目全非,可怖骇人。
明明身在巨神峰上,塔里克却仿佛亲身经历了无数可能发生的命运,看到穷途末路的人在危机时刻绝望无助。
塔里克看见阿尔巴斯德图书馆被无尽的深渊和翻滚的黄沙吞噬,他毅然地冲进炼狱之火,想要救出那些珍贵的诗篇,最后困于大火。
塔里克看见冰霜守卫将世界上最后仅存的雪人冻结在寒冰之中,他怒吼着想要拯救雪人,自己却被臻冰的镣铐锁在了深渊之中。
塔里克看见了诺克萨斯的黑大门前盖伦的残破身体被铁链高高绑起以儆效尤,他试图救下自己的朋友,但诺克萨斯的全部力量都挡在塔里克和他的老友之间。
这一次,塔里克的手里有了武器,他毫不犹豫地举起盾牌,冲破前方一切阻碍——然而,当塔里克终于击溃了诺克萨斯人、来到了诺克斯托拉下的时候,再抬起头他看见的不是盖伦,而是巨神峰顶端,那一片群星璀璨的无垠深空。
在看见这片星空之时,塔里克所有的不真实感终于彻底地烟消云散。
终于,塔里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向着这片星空,他终于张开了双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