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人眼底一闪而过的狡黠、自信,像一道雨过天晴后绚烂的虹彩般,震动了满眼澄澈的秋波,流流转转,如万千流萤扑闪着翅膀……
澄澈、勾人,清纯与妩媚,放开愈绑牢,慢慢煽动男子的心,一下一下。
这一眼,像一万年。
这一眼,足以让他本就牵肠挂肚、日思夜想的心,彻底沦陷。
渐渐的,渐渐的,男子不知为何,那强烈至极的目光,开始软化了下来。
好像此时无论对她有点多大的不满,多大的憎恨,都顷刻间化为了乌有,反而生出了她是可以迷途知返的,如果她愿意迷途知返,他甚至可以帮她、等她的想法……
爱情,竟是这么神奇,这么盲目,这么让飞蛾甘愿扑火的东西吗?
他败了,败得一塌糊涂。
现在,只想当个逃脱的囚徒,不让她看到半点为爱痴狂的狼狈态。
男子的目光变化,顾二白也感受到了。
只是在她脑中警铃大作,心里数到第九个数的时候,男子毅然偏开了脸。
“……”
这一刻,顾二白想骂人。
“呵~”阵阵老妇人的笑声传到耳际,仿佛近在耳前,“小姑娘,我赢了。”
顾二白转脸看她,却发现声音是从二楼传来的。
阁楼上,老妇人只是露了个头,便伸回去了,那神情好像这场景的结果,早在她预料之中。
顾二白有些悲愤交加、难以置信的握着手里的褐色瓷瓶,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她转脸朝着自己的桌子踉跄的走回去,心里一团怒火,甚至听不到了耳边一众师兄弟的奚落和嘲讽。
她其实非常非常想赢。
不知道为什么,那个老妇人给她的感觉太不同了。
她想问她一个,对自己来说极为重要的问题,哪怕老妇人是老糊涂胡言乱语,她听了也会安心。
可是现在她输了。
明明只是一个和陌生老奶奶的打赌输了,她却无比的失落,就像一颗高悬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阴郁逼人。
不要沾水,青石河……
小女人嘴边勾着一丝嗤笑,手肘抵在桌子上,撑着额头。
“大师兄,咱们走吧~有些自以为是、生性放荡的女子,以为生着一张狐狸玉面,就可以老少通吃呢?
怎么着,就算为了钱低三下四去服侍官老爷,也得忠贞不二吧,还妄想出来勾搭别的男人的,现在丢不丢人啊?”
二师兄见顾二白现下那副颓丧的样子,显得自己像打了胜仗一般,得意洋洋的活像个大将军,拉起大师兄的手就往外走。
哪成想,门口的男子却忽然褪下了背上的药筐,朝小女人那里迈开步子。
众师兄弟再次惊愕住了。
尤其是二师兄,只见他狠狠的拉了男子一把,但下一秒就被男子甩开了。
他像中了魔似的,灼灼的看着顾二白,心里只想着,只要她肯悔改、肯回头,他就可以帮她,哪怕散尽家财为她赎身。
男子坚定不移的朝她那里走去。
“小妖女。”
二师兄朝着顾二白的方向,恨切切的咬了咬牙。
身边的板凳上有男子落座的声音,顾二白头抬也不抬,声音不冷不热,“你来做什么?待会我家老爷来了,看到你坐在这里,给你治罪自己看着办吧。”
顾二白没有刻意吓唬他,清叔确实能做出来。
“你别逞强了,我知道。”
“……”顾二白没说话,不知道砍死神经病应该处以什么刑罚。
“不要吃山间椒了,太刺激了,对肿痛恢复不好。”
“……呵~”
顾二白听着,有些好笑的抬起了头看他。
男子却再不敢和她对视了,只是和她坐在一起,他的心脏已然快跳出胸膛。
山间椒他都记住了?
看来还真的被老奶奶说对了,她真是输得心服口服。
“你说完了吗?说完了可以走了。”
顾二白问他。
男子没有半点反应,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
癞皮狗,女子上赶子叫倒贴、叫不自尊不自爱,男子死缠烂打那就叫理所当然、花花公子,凭什么啊?
顾二白冷冷的看着他的侧脸,并不是被偏爱的总是有恃无恐的感觉,只是单纯的厌恶。
他给她的感觉……出奇的和李大祥重合在了一起。
或者说特定的历史背景下,一个地方男人普遍带着的劣根重合了。
喜欢一个女子,且不说了不了解,只要是看上了那张皮囊,就认定是自己的,发现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就怒不可遏,企图羞辱贬低女子,达到彰显自己德操高洁的满足感。
“我知道你刚才说的都是气话。”
男子静默的坐着,像是在等她消气,过了一会,又重新开口。
顾二白并不想理会他,任他自说自话,甚至产生了一种清叔赶紧回来,把他叉走的感觉。
“昨日那个丫鬟被送到医馆了,肚子里的胎儿很稳定。
但她醒来后一直在哭,嘴里一直在说着谢谢,你刚才在这里跟我说你救了她一命,我想,她谢谢的那个人就是你吧?”
“……”
“我看得出来,她十分爱肚子里那个孩子。”
“……”
“送她来的那个男人说,会对她和那个孩子的后半生负责,那个孩子,是那个男人的。”
“!”
不是阿慎的吗?
“我听那个男人说,她犯了必死的罪。为人医者,很感谢你心存善念,留人一命。”
顾二白听了半天,有些觉得搞笑,她不得不觉得这个人真是有点精神分裂症了,“那你刚才骂我,也是在感谢我心存善念,留人一命?”
男子似乎有些惭愧,微微低了头,唇角动了动,最终还是没说出一句话来。
与其说是他也心存偏见,不如说他从心底觉得自己配不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