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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道打了有多久，她只看到这战场上不分神魔，皆如发了狂的猛兽，眼中只有杀戮；她只看到万丈天宫塌陷，满地狼藉；她只看到善恶不分，天昏地暗。
她初见天地，天地便如此不堪。
直到九重天上响起那第三声清亮悠长的鹤鸣之时，众人才从那昏天黑地的激烈厮杀中缓缓回过神来，渐渐停下了杀戮。
龙十七朝鹤鸣的方向遥遥望去，只见帝神之子身着红衣踏云悠然而至，只不过那衣服上的红倒是像极了血色，唇色也略显苍白。
龙十七看见，九夜生就的夺目光华，使得万物皆失了颜色。
她从前不知道，这世间竟还有男子生的如此摄人心魄。
她从前不知道，这世间竟还有男子能将红色穿得如此好看。
她只听见九夜的声音，不大却清亮，顷刻间便传至整个九重天，“我当是如何了，不过是困天狱中坐了坐，不值得各位为我大动肝火。”
九夜至娆姬身前落定，后者又惊又喜，“少主，你没事吧？”
九夜侧着身子，朝娆姬轻轻勾了勾嘴角，“没事。”
就是那一笑，龙十七惦念了数百年。
从此，她眼中心中，便只有九夜一个了。
她看见，他执起娆姬手中那把凤翎弓，遥遥地朝九重天宫某个方向射去。
她听见他的声音淡漠地响起，“这一箭之后，九夜与天界便再无任何瓜葛了。若这一箭射中此刻正在悲敛宫中养伤的太子，便是他命该绝于此，若射不中，我与他之间便既往不咎。从此，除非天界不德，九夜绝不带兵踏入九重天半步。”
“哥哥！”九夜话落，狄夏立刻惊恐地尖叫出声，下一秒便立刻飞身去追九夜射出的那把箭，北颐不放心，也跟着追了上去。
九夜只淡淡看了一眼二人消失的身影，什么也没说。饶是如此，龙蕤却瞧见九夜突然虚浮踉跄了一步，幸好娆姬机警，一把将他扶住。
龙蕤眸光不免又晦暗了几分，他那一身红衣，只怕是用血色染尽的。
困天狱，锁神困天，又有上古凤凰的涅??之火和四海龙族的极寒之冰加持，强闯困天狱，少说也要耗掉半身修为。可如今他竟然还能强撑着站定，龙蕤竟有些佩服他。
九夜站在原地，目光深远，却不知究竟在看向何处。
良久，他才收回视线，隐隐有些费力地开口道：“我们走吧。”
从今往后，这九重天宫，便俱是前尘往事了。
一场轰轰烈烈的神魔大战，就如此轻易地随着九夜射出去的那一箭而结束了。龙蕤瞧得真真切切，咱们这位帝神之子，怕是从未想过要了悯宸性命。旁的或许他不甚知晓，但是那把凤翎弓，乃他长嫂亲手所制，倾注万年修为，绝无虚发。
而从始至终，天帝天后都未曾现身，天魔大战此等大事，那二位倒是能沉得住气，只派出一个看似嚣张跋扈的狄夏出面，怕是从一开始就未曾想过留九夜一条生路，只不过怕留人口舌罢了。
若不是魔界强硬，娆姬血性，只怕今日九夜不留命困天狱也活不过明日了。
他都能想到的事情，九夜又岂会不知，有容乃大，无欲则刚。如此，龙蕤看向九夜的目光便愈发欣赏了。
龙十七定定地望着九夜缓缓离去的背影，每一步都走得如此漫长，漫长到她以为万年匆匆而逝。她不过第一次见他，却足以决定将这一世，这一命都给了他。
自那日神魔大战之后，龙蕤便发觉自己的小侄女似乎有些不对劲。
“小叔，你看我穿这身衣服怎么样？与那日战场上九夜一人退十万天兵时的风姿相比如何？”龙十七穿了身红色绸衣蹦蹦跳跳地便闯入了龙蕤的书房。
龙蕤略为头疼地放下手中的书卷，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从前未见你如此喜好红色，今日是怎么了？”
“我只不过觉得红色好看罢了。”龙十七垂下头，双颊浮起些羞红，不好意思地道。
“怕不是觉得衣服好看吧。”龙蕤毫不留情地戳穿她。
龙十七将头垂得更低了些，声音也不似先前洪亮，“就是觉得衣服好看。”
“不说衣服，小叔你可知九夜与悯宸反目究竟所为何事？”
“不过是，悯宸这些年骄纵坏了，总以为自己是天帝嫡子，天界太子，便目中无人，高高在上。却不想在佛祖座前处处被九夜这个帝神之子压了一头，一时气不过，跑去魔界血海闯了绾初墓葬之地，之后又当着九夜的面，辱他生母，骂他是索债的妖孽罢了。”
龙蕤一番话说的风轻云淡，龙十七却听的满腔愤懑。
“哼！”龙十七一声冷哼，不屑于为那位天界太子浪费口舌。
龙蕤弯了弯嘴角，颇为宠溺地揉了揉她的额头，“那位帝神之子又岂是任人欺辱的主儿？两人前脚出了大雄宝殿，后脚九夜便三招废了悯宸半数修为，许是觉得不解气，当夜又去了螟稚山将悯宸偷偷圈养在那里的几只上古妖兽杀了干净。”
“那也是悯宸他咎由自取。”龙十七轻蔑地道。
龙蕤看顾她几千年，从未见过她如此小性的样子，倒是颇为有趣，忍不住逗她，“我记得你一千岁生辰宴上悯宸来南海初见你时，你倒是欢喜的很。”
“那，那不过是我年幼无知罢了。”
见她如此大的反应，龙蕤不免好笑，但一转念想到九夜，又不免叹了口气道：“不过九夜跟在佛祖身边几千年，却仍是杀伐狠辣的性子，倒也算没失了魔族的血性。”
龙十七垂了垂眼眸，沉默片刻。
良久，她才猛然想起自己此行的初衷。
“不过小叔你听说九夜前些日子继任魔君的事情了吗？我听说如今六界都忙着送礼去巴结这位新任魔君，就连天帝都派了羲和上神和辛戊神去送了些珍品以缓和与魔界的关系。那老头儿，向来心机深沉的很。”龙十七说完，抬眸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下龙蕤的脸色。
“你想做什么？”龙蕤对她再了解不过了，知她如此定是有所求。
“也没什么，我就是问问，我们不用派人送些贺礼过去吗？毕竟，毕竟九夜是帝神之子，而且，而且我母亲当年于九夜有相救之恩，这样算来，南海与这位新任魔君之间也不是毫无关连的。”
龙蕤抬眸，深深地打量了她一番，“你当真想去？”
“想去！”龙十七忙不迭地重重点头，小女儿的娇羞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倒也不是没有法子。”龙蕤提起手边的笔，不急不忙地铺开一张白纸练起了字。
“小叔！”龙十七心急地跺脚嗔道。
“你只顾得跟那位魔君攀关系，竟然不顾我南海脸面了么？于情于理，都没有我南海向他九夜献礼的说法”，龙蕤说罢，略顿了顿，瞧他那小侄女果不其然终于知道思索这其中利害，他甚感欣慰，又道：“你那点心思，也不必装模做样地瞒我。”
龙十七被人戳破了心事，有些难堪地咬唇，终于长呼出一口气，朝后退了一步，缓缓地跪在了龙蕤的书桌前，口气坚定。
“求小叔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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