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月末,皇帝初开西邸卖官,此后,天下想做官的人必须先到西苑商讨官职价格,然后才能上任为官。一时间,原本窘迫的国库一下子充盈起来,只是这些钱的数目、用途再也无人知晓,使得汉朝士人颇有微辞。
伏完与伏泉叔侄二人请示过中常侍吕强后,便由他引领入了西邸。前两日早已得了吕强之信,知道今日是他当值,便特地选了这一日来与刘宏买官,毕竟如果在袁赦、张让等人面前提出买司隶校尉,说不得被那帮宦官看出其中厉害,拼命反对,那样反而不美了。
春日的天气还是稍冷,清风徐来,外出的人穿的稍微单薄些,都会不自然的感觉到一丝冷意。可是西邸这花园里,此刻却有一群穿着单薄的妙龄宫女,正随着乐师所奏的悠扬的乐曲翩翩起舞,看着她们在空气中不时裸露的白嫩的胳膊和胸前,伏泉不自然的心里一紧,她们不冷,他都为她们感觉到冷。
刘宏正在西邸里井井有味的看着舞蹈,转头看到通过禀报的伏家叔侄二人前来,便命宫女乐师退下,然后微微笑道:“今日是何日子?倒让汝家叔侄一齐来此?”
“见过陛下!”
两人听后连忙向刘宏行礼,之后伏完或许自持身份,对于买官一事难以启齿,伏泉看他半天无动静,暗道自己这伯父真是要面子的文人一个。明明想着要做官,却又想着走正经官途做官,瞧不起买官的,可是他却不想想朝中有多少朝臣,明面上大骂“买官卖官”是恶政,可私下里却为了自己仕途,跑到这西邸来与皇帝周旋,以金钱为代价谋求升官的承诺,真是无耻之极!
伏泉不管伏完如何,伏完难以说出口,他对此时可无所谓,只见他上前道:“启禀陛下,前番听闻陛下初开西邸,为国选拔良臣。余伯父居越骑校尉之位久矣,未得寸功,今番前来只为向陛下求司隶校尉一职,以为朝廷分忧,恳请陛下恩准。”
司隶校尉?
刘宏听闻伏泉言语,眼中一丝精光浮现,他听伏泉前半句言语,便知是伏完做越骑校尉久了,想换一换位置,这事情最近时日自从西邸开设以来他已经习惯。在他看来,自己这位堂姐夫应该是做武官久了,资历足够,想步入九卿的行列,然后再伺机进入三公行列,达到自己仕途生涯的顶峰,毕竟以这些关东人的想法,谁愿意在武职上久待,最终回到文官顶峰位置才是正理。可是现在伏完竟然要司隶校尉,这是什么意思?
虽然司隶校尉位同九卿,但毕竟不是真正的九卿,刘宏想不通,他自认为自己看穿了这个十分守规矩,兢兢业业做官的堂姐夫,只是现在伏完选择司隶校尉,完全出乎刘宏的意料,难道这位堂姐夫看中的是司隶校尉的纠察不法之权?
心中各种想法百转交加,但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刘宏很快笑着回道:“司隶校尉未免低了,如今朝中九卿空缺不少,不如让驸马早登卿位,他日也好入得三公之位。”
伏完与伏完叔侄二人俱是一惊,他们现在可不想要那九卿之位,以如今的局势,与司隶校尉无所不纠的监察权比起来,三公九卿的位置比之司隶校尉而言,简直是弱爆了。只是他们想法不可明说,若是告诉刘宏,他们准备对付他的亲信心腹宦官之流,说不得当场变不同意,但一时之间,并未料到刘宏如此言语的叔侄二人也想不到合适的搪塞对策,呐呐不言。
心中焦急,伏泉略微抬了抬头,眼神向刘宏身边伺候的吕强示意求助。好在中常侍吕强事先便已与伏家叔侄二人通了气,此时虽然不知道两人适合用意,为何伏完九卿位置不要,却要司隶校尉的位置,但并不妨碍他劝解刘宏。
只见一脸正直刚毅的吕强微微笑道:“陛下今日为何改了性子?往日来此求官者,皆是付钱便好,今日为何令不其侯换所求之官?陛下不惧外人之后传西邸求官无信乎?”
刘宏听后脸色一愣,继而心中沉思,并未言语。吕强的这番话可谓是说到了他心里最深的要害,要问刘宏现在心里最怕什么,那就是他开了西邸后,却没人来西邸买官,他没了金钱来源,这对他可是非常不利的。
自从即位后数年以后,朝廷除了赈灾、军费这些开支巨大意外,刘宏自己不断建造宫殿的费用也非常之大,可以说少府、大司农没钱他也有一定的责任。不过这也不能怪他,毕竟不爱享乐的皇帝太少,而安于享乐的皇帝肯定是极其会花钱的,所以随着政府财政赤字越来越大,这才有他开设西邸用买官卖官这样简单有效的办法来收集钱财的事情发生。而现在,若是因为自己换了来求官的人,他所谋求的官职,而让外界以为自己这买官卖官的生意毫无诚信的话,那对自己可是有极大的打击,因此他才会认真考虑。
终于,刘宏似是想通了什么,看了眼吕强,笑道:“汉盛所言有理,是朕孟浪了。”汉盛,乃是吕强表字,刘宏只有正式场合才会如此称呼,私下不怎么称呼,毕竟宦官多数都是自由家贫入宫,有表字者极少。伏泉初时听闻吕强表字,心里不由得恶趣味揣测,刘宏是不是因为吕强的表字才对其中意有加,毕竟汉盛、汉盛,汉为之兴盛也。
说完,刘宏转头望向伏家叔侄二人,眼神锐利的望了几眼,似乎想要看穿他们想法,看得伏泉心里一惊,暗道这是史书里描写的那个如同秦二世一般,一点脑子也没有的灵帝吗?
可惜史书就是如此记载,不由得伏泉心里暗暗鄙视写史之人,若是刘宏能活得长久,那帮党人能跳的那么厉害,合伙坑了何进,最终只会欺负孤儿寡母而已,在他们手里终结东汉,真是恬不知耻。
这帮党人还给了迫害他们最深的刘宏一个“灵”的谥号,不知道灵帝的两个儿子当时听到自己父亲得了这个谥号是何感受,毕竟亲眼看着自己父亲被人泼脏水,那种心情也是很痛苦的。
乱而不损是为灵,意思是国家有动乱而无法制止,只是在伏泉看来,这那里是刘宏“无法制止”,而是根本就“不想制止”,制止了如何?等着党人势力复苏,独霸朝堂,威胁皇权?
事实上,桓、灵二帝实行党锢是十分正确的政策,毕竟黄巾之乱后,党人解禁,势力早已比宦官强了不知多少倍,若是不进行党锢,恐怕党人在朝堂早已形成尾大不掉之势了。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