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晞一把扯开宇文风的衣袍,冬日的早晨彻寒入骨,宇文风就这样在起了霜的院子里赤裸着上身任由王晞施为。
王晞本来想的是,这死老头看样子年岁不小了,给他冻上一下搞不好就一命呜呼了,可是当看到宇文风干瘦的身体上,伤痕累累,肋骨嶙峋的胸前几道狰狞的深浅不一的旧伤无一不昭显着主人曾经经历过的生死战斗。
收起了戏弄的心情,王晞开始为他用心缝合,宇文风饶有兴趣的看着王晞道:“不错,就凭这份本事,的确可以为我大唐战阵之上减少许多折损,就是这种针线穿身的痛楚,恐怕寻常人会无法承受,不过就凭这份本事,也该留你多活些时间。”
“哦?我很好奇,即便能得到你的信任,你又该如何去摆平博陵崔氏以及国子监的刁难?不管怎么说,崔介文总是在得罪我之后被人钉死在我的府门上。”王晞一边缝合,一边问。
宇文风呵呵道:“也是你的运气好,其实一直以来监视你府邸的不止是辛文礼的人,还有突厥的细作,在与辛文礼动手之前,老夫已经让大理寺将那些突厥人抓了大部分,剩下的不足为惧,若是你的确不该死,那么不论是崔介文还是胡友亮,就都是突厥人杀的,博陵崔氏即便仍旧恨你,也无法逼迫朝堂为难于你!”
“唉!”王晞叹口气,道:“为何所有人都要杀我,我不明白!”
辛文礼微微笑道:“其实以你的聪慧应该能看出的,陛下之所以如此恩宠于你,并不是如何看中你的才学,而是因为你所声称的鬼谷门下所存在的意义!商山四皓的故事你应该听说过吧!、
陛下玄武门兵变上位,于雷霆之间诛杀隐太子及齐王,但是昔日隐太子与陛下在朝野势均力敌,那些太子旧党以及本就对李氏登极颇有微词的山东士族都会心有不服,这时候你以鬼谷门下世外隐士高人子弟的身份入朝,其效用堪比汉太子之于商山四皓!所以,负责中原情报的突厥曳河汗赵德言想要杀你也就理所当然了,隐士入朝可以昭示天下陛下的天命所归,而一旦你死于非命,必会有人妖言惑众,言陛下获罪上天,无福招纳贤者。”
王晞有些明白了,自己对于李二来讲,更像是一个稳固皇位的吉祥物而已。
仔细的剪断针线,看着红衣太监为宇文风重新披好衣袍,王晞突然哈哈大笑,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王晞起身手足舞蹈的雀跃道:“既然如此,你又怎么杀我?不论是辛文礼杀了我还是你杀了我,哪怕是你内外候官神通广大,可以让我神不知鬼不觉的自然病死在府中,可是只要我死了,都会被有心人利用来攻歼陛下!所以,你不但不能杀我,还要尽全力来保护我!哈哈哈••••”
宇文风一怔,良久才苦涩的起身道:“你果然聪慧,可是从此以后老夫会紧紧的盯着你的一切,不要让老夫发现你的破绽,否则,老夫有的是手段让你活着却远比死去痛苦!”
宛如实质杀气的眼神,看的王晞心里有些发毛,马上要到一个崩溃的临界点时,宇文风突然转身,带着红衣太监缓缓离去:“白鹿候,好自为之!”
“呼~”这下终于可以舒口气了,王晞大喊道:“兰姑!把家里能做的吃食都做了,饿死了!吃完都去睡一觉,咱们白鹿候府,活过来了!”
众人无不轰然叫好,连续几日昼夜不休的紧张应对,近在眼前的血腥厮杀,侯府上下全都有些精力透支了。
除了张石等人,侯府总共就四个干活的人,死了一个狗三,两个婢女随着义母进了宫,整个侯府上下就只有兰姑一个操持着二十几口人的吃喝,王晞心里着实过意不去,这种心情在这个时代显得很古怪,因为在封建贵族看来,奴仆本就是拿来压榨的!
王晞不是封建贵族,九年义务教育给了王晞足够的教养去体谅那些活在底层人,在没有能力去解放他们的时候,最起码我不去欺辱、去压榨他!
一百个大钱,侯府的钱也不多了, 王晞本打算凑一贯的,可是管钱的张老头死活不同意,说这样下去,家里就揭不开锅了。
然而一百个大钱,就让兰姑激动的热冷盈眶,甚至要给王晞跪下磕头,王晞不由得感慨,满足感低的人一般都是淳朴和善的劳苦大众,而即便是最贤明的君王,也都是贪婪的。
王晞让张石去接义母,便吩咐大家散了去睡个昏天黑地。程处默拉住了王晞,李承乾因为自己的一封书信亲自去甘露殿求了半夜,现在王晞脱身,总该入宫谢恩的!
王晞出的这份试卷李承乾可以说拿到了满分,身为人君,在臣子身陷危局之时,可以毫不吝啬的去伸出援手,已经尽到了人君的本分, 作为回报,王晞在安全后亲自进宫谢恩,再大表一番肝脑涂地的尽忠之言,这就是王晞作为臣子的本分了。
可是进宫只见李承乾恐怕还不够的,也是时候对李二有个交待了。
简短的打了个盹,弥补下严重损耗的精神,王晞穿戴起大紫的朝服,披上李承乾送的貂领紫色大氅,张林、张虎带着四位家将侍立左右,摆足了侯爷的派头。
到明德殿时已是午后时分,李承乾正在陆德明的教导下临摹着大字,王晞的大弟子小寿儿正在陆德明的怀里兴奋的揪扯着老人的胡须。
“臣王晞,叩见太子殿下,殿下救命之恩,臣铭感五内,必鞠躬尽瘁,奋此余生,以报殿下大恩!”王晞大礼参拜道。
李承乾忙放下手中的笔,亲自跑过来扶起王晞道:“侍读何出此言,你我君臣之义,祸福本该一体生受,何须多礼。”
陆德明将小寿儿递给王晞道:“快把你这弟子抱走,再迟些老夫的须发就要被揪光了~”
王晞笑着抱过小寿儿,道:“小寿儿母亲早逝,父亲与爷爷都是没遮拦的糟汉子,都是一个庄子受难的乡亲,小子便收为弟子,也好有个名分交给母亲抚养,这孩子一直只有个“小寿儿”的小名,还未有正式的名字,不如就由先生取个名字如何?”
陆德明呵呵笑道:“小友所求,老夫自无不可,只是如今太子殿下就在眼前,舍珠玉而取砖石所谓何来?”
王晞一拍额头,急忙拱手施礼道:“不如就请殿下为劣徒赐个名姓如何?”
李承乾正苦着脸临摹李二的飞白体,闻言不由一脸兴趣的扔了毛笔兴奋道:“好啊好啊!”
李承乾从王晞怀里接过小寿儿,两岁有余的小娃娃已经二十多斤,李承乾不过八岁有余,抱得颇为吃力,急忙小心翼翼的抱着小寿儿坐在地上。
也许是天潢贵胄特有的贵气让感知敏锐的小寿儿有些不安,小寿儿大眼睛一直有些怯怯的盯着陪自己玩了两天的陆德明。
李承乾抬头望着屋顶想了想,道:“侍读的名讳曰晞,侍读曾言晞者,黎明破晓,以无量光破无边黑暗,以先哲智慧拯世人愚昧,激起满堂鸿儒喝彩,此子既然为侍读之徒,将来必定要传承侍读你的才学与志向,黎明之后便是旭日初升,鸿光耀万里,紫气逾东来,不如就取一个“旭”字如何?”
陆德明抚须大笑:“好一个旭日初升,鸿光耀万里,紫气逾东来!殿下取的好名字。”
王晞也大礼叩拜道:“臣替劣徒叩谢太子殿下赐名!”
陆德明挖苦道:“有你这位鬼谷高徒为师,有太子殿下赐名,这孩子的将来必定不可限量啊!王侍读可不能如此空口白牙就讨了便宜去啊!”
王晞哈哈一笑,大手一挥,道:“某府中所有,只要殿下中意,臣自当承蒙奉上!”
李承乾忙摆手,对陆德明道:“王侍读初来长安,要养活一家老小还有幸存的乡亲,孤不能接济已是过意不去,如何能再厚颜索取~”
陆德明哈哈笑道:“殿下皇家贵胄,一国储君,要何物不可得,可是殿下不知道,王侍读一手庖厨之道,即便是宫中御厨也拍马难及,昔日王侍读带进宫的吃食不敢请殿下品尝,老夫有幸入口,至今都回味不已,殿下何不请王侍读就用宫中食材为殿下烹饪几道,也好让老夫沾沾殿下的光~”
李承乾犹豫道:“古人云:君子远庖厨,王侍读好歹也是高人子弟••••”
王晞哈哈笑着摆手道:“殿下不必挂怀,我云梦山不讲儒家这一套,且稍等片刻,臣这就为殿下和先生做几道昔日云梦山时的家常小菜,请殿下品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