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崔氏庄园的西北角,一处深宅大院的书房里,久未露面的崔明训,崔道实父子俩正在谈论着什么。
崔明训把玩着一个玉石狮子,开口说道:“事情准备的怎么样了?有没有什么变故?”
崔道实微微一笑,“父亲,一切都很顺利,其它各房都表示支持我们,就是四房有些犹豫,想作壁上观,并没有明确表态。”
崔明训冷笑了几声,“那些人首鼠两端,想捡些便宜罢了。他们都是无胆鼠辈,不用理会。对了,什么时候发动?做好计划了吗?”
“二十五那天,我们的内应正好当值。”
“一定要反复推敲行动细节,不能出任何闪失。”
与此同时,距离明州二百多里的天台山的一个山洞里,一群人正在商议着什么。他们是盘踞在天台山中的一伙匪徒,大约有一百五十多人,为首的是三个头目。
大当家的是一个身材壮硕,看起来三十多岁的汉子。他神情凶悍,脸上全是浓密的胡须,身穿一件蓝色的绸衫。他盯着一个短小精悍,面目丑陋的汉子问道:“三弟,这消息准确吗?你可不要被人骗了。”
丑陋的汉子自信满满的说道:“大哥,我都打听清楚了,明州司法参军刘岩的儿子刘钊几个月前在明州的大街上被崔家的人打的挺惨,刘岩父子想报复,却被明州刺史压下来了。刘钊那个公子哥从来没吃过这么大的亏,就一直想对付崔家。”
他顿了顿,见大家都认真的听着,就接着说道:“刘钊派人盯着崔家,可殴打他的几个海商都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他就把怨恨转移到崔家上面,想彻底解决崔家。可他父亲刘岩惧怕刺史大人,不敢动崔家。”
老大脸上的横肉抽动了几下,“那刘钊就找到了你,想借我们的手干掉崔家,他想得到挺美啊!我们这些兄弟能得到什么好处?”
老三喝了一口酒,接着说道:“大哥,两个月前崔家举行了一次‘拍卖会’,卖出了三件宝物,一共得到了二十三万贯钱。这些都是真的,参加拍卖会的有一百多人,整个江南都传遍了。”
老大的眼睛立即亮了,他站起来走了几步,激动的说道:“这崔家的确是个大肥羊,就不知道我们兄弟能不能吃下来。老三,崔家有多少人,护卫有多少?”
“我打听清楚了,崔家直系一共有一百多人,护卫差不多有六七十个。我们完全能对付,据说护卫里的高手都派出去保护商队了,在庄园里的都是身手一般的人。”
老大想了想,“可我们得手之后怎么安全把财宝运回来啊?这里距离明州有二百多里,如果被明州的驻军追上了,我们可就全完了。”
老三得意的说道:“这不是什么问题,刘钊说他会动用他父亲手中掌握的官府力量,封锁崔家周围,以通匪的名义抓捕崔家去明州报信的人。他说保证能拖住崔家两天,那样我们就可以安全回来了。另外刘钊提供了一张崔家庄园的地图,我们可以按图行事,准确的找到崔家的仓库。”
老大激动的一拍石桌,大声喊道:“干了,我们这次要做一票大的,你去把老二找回来,我们明天就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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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962年(建隆三年)十二月二十五(农历)
中午,崔小娘子陪着母亲吃了饭,又听她唠叨了一会,等母亲去午睡了,就往前院走去。
她边走边恨恨的在心里骂着杜大雷,说好的事情,他这几天却不见踪影,一定是故意躲着自己,不想把那首长短句写下来,这个家伙坏透了。
她带着侍女气冲冲的来到杜大雷住的房间,让侍女去敲门。可侍女敲了一会,房中没有动静。
崔小娘子想了想,就往崔道述的书房走去,没准他们在商量事情呢。离书房还有二十几步时,突然冲出来一个仆役,大声喊道:“来人哪!家主得了急病,快去找郎中!”
崔小娘子吓了一跳,马上往书房跑去。进了书房,看见崔道述躺在地上,脸色发黑,双手捂着脖子,不停的呕吐。
崔小娘子大喊起来:“啊!快来人哪!救救阿哥吧!”她蹲在地上抱住崔道述,大哭起来。
这时,两个人冲进了书房,是安大郎和杜大雷。刚才他俩出去吃饭了,正往回走时听到仆役和崔小娘子的喊声,马上跑了进来。
崔小娘子哭着喊道:“救救他,你们快想办法!”
杜大雷急切的问道:“这是什么病,他以前得过吗?”
安大郎面色凝重的说道:“不是病,有可能是中毒了。”
崔小娘子喊道:“中毒,你们快想办法,我要哥哥活过来!”
杜大雷四处看了一下,拿起桌子上的茶壶,对安大郎说道:“我们给他灌水,然后让他吐出来,赶快!”
安大郎从崔小娘子怀里拎起崔道述,平放到地上,用左手捏住他的鼻孔,右手掰开了嘴巴。
杜大雷马上把壶嘴塞进崔道述的嘴巴,往里面灌水。他回头对崔小娘子喊道:“别哭了,马上去拿牛奶和鸡蛋,羊奶也行。快去!”
崔小娘子踉跄着跑出去,感觉自己腿发软,就急切的大声吩咐侍女去拿东西。她靠在门框上,心突突直跳,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
这时,杜大雷已经把一壶茶都灌进去了,他把崔道述翻过来放到安大郎的膝盖上,让他脸冲下面。杜大雷伸出食指塞进崔道述的嘴里,开始抠他的喉咙。
抠了几下,崔道述开始哇哇大吐起来,肚子里的午饭混着茶水喷了一地。
门外又跑进来几个人,是崔家的管事和仆役们。崔洪焦急的大喊:“郎中在哪里?去找了没有?”
两个仆役答应着跑出去了。杜大雷拍着崔道述的后背,帮助他继续呕吐。安大郎用凶悍的目光看着众人,高声喊道:“崔管事,你马上去找李进阳,让他命令全体护卫武装戒备,把这里围起来。有不明之人靠近,一律抓起来!快去!”
崔洪答应着跑出去,这时,侍女拿着一个木桶进来了,口中喊道:“牛奶拿来了!”
杜大雷看了看,木桶里大约有五六斤牛奶。他把牛奶倒进空茶壶里面,马上给崔道述灌进去。然后又抠他的喉咙,让他吐出来。
反复几次,崔道述脸色好了一些,但是仍然迷迷糊糊的,说不出话来。一个仆役跑进来,手里拿着一个木盆,里面全是鸡蛋。
杜大雷让仆役取出一碗蛋清,又给崔道述灌进去,然后就继续催吐,折腾了好一阵。
这时,一个仆役扶着一个老者走进来,老者走得气喘吁吁,进门后就弯着腰剧烈的咳嗽。
大家一看,有人叫道:“是王郎中,快给家主看看吧!”
两个仆役扶着老者坐下,老者喘息了几下,示意大家把崔道述放到床榻上面。大家把崔道述抬到床上,老者吃力的走过来,仔细观察着崔道述的脸,又掀开眼皮看看,然后拿起崔道述的手,认真查看着每一个指甲。
老者询问了几句救治的过程,开口说道:“很有可能是砒霜中毒,不过你们救治的十分及时,方法也很巧妙,目前家主没有生命危险,我开一个解毒的方子,吃几副应该就没事了。”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崔小娘子叫过一个侍女,让她把嫂嫂喊来,但不许声张,让她告诉内宅的管事,绝对不能让母亲知道这件事。
侍女匆匆走了,王郎中开始写药方,安大郎气冲冲的就往外走。杜大雷一把抱住他,“别冲动,现在还不能大动干戈,马上让人去把大哥他们找来,大家商量一下再行动。”
安大郎恨恨的坐下来,嘴里嚷道:“我一定要找到下毒的人,到时我剥了他的皮!”
崔洪和李进阳走了进来。说外面已经安排好了防御,外人谁都进不来。杜大雷让崔洪去派人把赵子重他们找来,崔洪又出去了。
李进阳问道:“找到下毒的人了吗?要不要把仆役和侍女都抓起来?”
杜大雷摇摇头,“等一会,我大哥来了再说吧。如果下毒的人想跑,这时早就没影了,上哪儿抓去啊?”
李进阳说道:“不一定会跑,崔家戒备森严,外人进来下毒的机会不大,我认为是内部奸细干的。”
王郎中写好了药方,安大郎亲自跟着仆役去库房抓药,回来后他自己看着煎药的炉子,不许任何人插手。
过了一会,赵子重和鲍里斯跑进来了。他俩看看崔道述,又询问了一下情况,也松了一口气。安大郎低着头走过来,跪倒在地,“兄长,我没能照顾好家主,你责罚我吧!”
赵子重冷眼看着他,“起来,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你有点出息行不行!”
安大郎从地上站起来,惭愧的说道:“我中午出去了一会,就发生了意外,这一定是内鬼干的,他对我们的行为举止十分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