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帮他的原因,居然是因为他刘玄的书童死在了社日那天,死在了他西凉军的手上。
而刘玄侥幸逃过一劫,所以要感谢他胡轸没有赶尽杀绝。
亲口听刘玄说出来,胡轸只觉得头皮一阵一阵发麻。
他开始联想起前前后后林林总总,突然觉得,这一切,都不过是刘玄策划的一场惊心动魄的阴谋。
而这场阴谋,起始于社日那场屠戮。
现在场上只有刘玄跟胡轸两个人,刘玄不介意将事情的前后始末都说给胡轸听。
那日……
“好啊!公子,我们得救了!”
被围在垓心的刘玄还有他的书童刘非,原以为听从西凉军的命令,放下武器,他们就会停止杀戮。
然而,当一支利箭贯胸进入刘非的身体,将他射杀于刘玄面前,刘玄彻底震怒了。
一句谎言,轻易要了他兄弟刘非的命。
一条年轻的性命,就这样被西凉军无情掠夺。
当刘玄亲手葬下刘非,他就在刘非坟前发下毒誓,一定要让杀他之人得到十倍血偿。
而社日那天围杀刘玄他们的西凉军首领,正是胡轸。可以说从那时起,刘玄已经将诛杀胡轸定为他的目标。
杀胡轸,为他兄弟刘非报仇,无可厚非!
然而,至于要如何报仇,则需要找到合适的机会。
这也是他当初不急着出走洛阳的主要原因之一。
当董卓令他为队率,跟随牛辅出征河东时起,其实刘玄都在苦思着这么一个机会。
可惜的是,当时出征的名单里并没有胡轸。
好在,他对这段历史并不陌生。
据《后汉书》记载,当时白波贼起——(于是)卓遣中郎将牛辅击之,不能却。
也就是说,牛辅不敌白波贼,大败而回。
加上刘玄分析当时局势,在已经察觉出贼人是在下套,对牛辅进行诸般劝说,牛辅仍是不听劝的情况下,他刘玄就知道牛辅迟早是要应验于历史了。
看来,牛辅之败成也必然。
如果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牛辅大败回去,照理说董卓不会对他怎么样,毕竟有牛辅顶缸。
然而,他心有不甘。
毕竟,此次随军出征实属不易,怎么说也得趁此机会建立些许的军功,积累少许的战斗经验,以为将来统兵作战打下夯实的基础。
可眼看着牛辅将败,他却尚且一文不名,只打了回酱油,实在是心有戚戚焉。
好在,当时他在帐下无意中听起部下聊起胡轸。刘玄于是问起他的状况。听部下说,说这位将军此刻正在颍川、陈留一带打打山贼盗匪什么的,一个人玩的正酣。
也正是这个消息,让刘玄眼前一亮。
胡轸不是没有事做么?如果上书让他带兵过来襄助牛辅,不但董卓不会多疑,就是胡轸其人也必巴不得。
但他知道,他若直言举荐,无疑会适得其反,很可能遭到董卓的误会。
但好在有一人能。
也是刘玄会经营,他虽然人离开了洛阳,但与洛阳一直紧密相连着。
他靠的,则是与何?之间的密信往来。
他知道,何?对他另眼相看,不然当初也不会拿了他的曲谱,去蔡邕那边,然后联合蔡邕帮他说服董卓,从而使他脱困。
这之后,他去过一次何?府上,发出了内外并起诛杀董卓之言论。
虽然说,他当时为了撇清关系,之后并没有再掺和他们的密会,但并不表示他刘玄彻底与他们断绝关系。相反,在他出了京后,则暗中多次与何?密信往来。
之前他就有一封书,劝何?出仕。
因为只有虚与委蛇,才能暂时放松董卓对他的警惕。
也只有表面上成为董卓的臣属,则不会继续受到董卓的迫害。
而历史上,何?正是因为谋泄,被董卓下大狱,忧愤而死。
这之后,因为想起伍琼一事,虽然是敬佩他的义士之举,但同时深深明白,这种无谓的牺牲虽则可敬,亦是愚蠢。
于是建议何?暂时不要进行对董卓无谓的刺杀,是保留势力,以为将来一击做准备。
而这次,刘玄首先想到的就是何?。
他劝何?替他办成这件事情,上书董卓,举荐胡轸领兵入河东。
同时,为了保密和安全起见,建议何?暂时不必将这件事情的始末告诉他的那些同党。
虽然说何?当时举荐胡轸,以支援牛辅为名头出兵河东,实在有点唐突,但董卓并没有马上拒绝。
董卓首先征求了蔡邕的意见。
蔡邕虽然不明白何?这么做的目的,但听得出何?对牛辅的缺点分析的头头是道,加上河东重地,不容有失,蔡邕也就支持了何?的意见。
当然,蔡邕更多的是出于对何?的尊重。
而其时,董卓还想要听听谋士李儒的意见,最后因为李儒恰时卧病在榻,不便去看他,也就临时做了决定。
当然,董卓能听得进去何?的意见,则更多的是因为何?刚刚答应他出来做官,想来如果何?提出的第一个意见他都无法满足,怕寒了何?的心,更怕阻绝后来之士,是以最终答应了何?的请求。董卓于是下了一纸命令,让胡轸火速从颍川、陈留一带撤兵去河东。
第一步计划算是达成了。
然而,刘玄虽然暗中操作让何?出面举荐胡轸带兵进入河东,而当胡轸未到之时,牛辅早已经迫不及待与白波贼要来一场大战。
刘玄想要尽量拖延,但最终没有刹住牛辅开的这趟快车。
结果,白波谷一战,差点全军覆没。
好在,他之前已经得到消息,胡轸已经来了。
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他于是用了一晚上时间来做张辽的工作,终于说动张辽,使得他在牛辅进兵时,偷偷带着人马开溜。
当然,刘玄劝他这么做的目的,简单点来说是不想跟着牛辅去送死,而更深层次,则是为了保留一定的力量,随时准备加入战斗,以为胡轸的到来赢取更多的时间。
他其实早已经派人去联络胡轸,催他们快速进兵。
一旦等到牛辅再也坚持不下,而消息说胡轸快来时,刘玄知道时机来了。
他始终不能坐视不管,不然战后势必要被追究责任。
这也是为什么张辽觉得胡轸来的蹊跷,怀疑他刘玄的原因。
刘玄正是因为此事机密,不想牵连到张辽,是以当时并未承认。
他的加入,也确实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为胡轸的到来争取到了时间。
于是,在战后,牛辅因伤回了京师,同时胡轸留任河东,为河东军大都护。
这是计划的第二步,留下胡轸。
而第三步,则是借助黑山军的势,打压胡轸的气焰,以抬升自己在军中的声望。
当然。
如果他当时什么也不做,其实一旦等到单独领兵与白波军作战的胡文才一败,胡轸也必然受到牵连。
但这并不能令刘玄满意。更为重要的是,当时张辽还在胡文才军中,他不可能眼看着张辽等受此连累。
是以,他暗中诱使黑山军来,除了为救张辽等,则是想到借黑山军的力,来以此让他在军中站稳脚跟,做到与胡轸平分秋色的资格。
至于后来,他与张牛角暗中达成协议,迫使胡轸交出钱粮,则是回报张牛角的同时,继续打击胡轸的气焰,使之在军中威望贬值。
当然,他让张牛角走,更多的是想诱使胡轸先出手,因为他两个已经到了不可和解的地步。
直到,最后一步,他胡轸再也忍不住,想要利用南匈奴污他刘玄清白,从而做到致他刘玄于永不翻身之地……
可惜的是,他胡轸太过着急了,在没有完全解决刘玄的情况下,又急着跟右贤王翻脸,导致右贤王彻底对他死心,从而使得局势失衡,出现了今日不可挽回之局面。
胡轸前后听来,心惊胆战,对于整个事件已经很是明了了。
他摇了摇了,连连道:“刘玄你如此苦心积虑,为了给一个小小书童报仇,居然前前后后做了这么多,实在是难为你了。现在本将军终于是明白,与你为敌,实非明智之举!”
想到一事,忽然问道,“当日你向本将军请求去黑山军求援时,眼神中数次不时露出杀机,想来那时你就想着要不要杀了本将军了吧?”
刘玄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干脆道:“你知道就好!不知胡大都护你可还记得,当时玄说欲借将军一物一用,其实欲借的并不是将军之手为玄斟下一杯壮行酒而已,真正的,不过是欲要借将军首级尔。不过玄最后还是忍住了,因为玄知道,在当时帐下玄要杀将军易如反掌,可是因此使得西凉内部动乱,也就无法发兵支援张辽他们了,所以玄当时就忍住了。当然,如果我让你那样死,自己能不能脱身是一回事,关键是让你就这么死了,实在是对不住将军你的名声。”
胡轸骇然:“我的名声?”
“对呀。”
刘玄笑道:“你勾结南匈奴的名声!如果不能使你遗臭万年,我玄就算杀了你,也不足以解吾恨。”
胡轸双眼失色,黯然道:“你将这些不可说的都说给本将军听了,看来是不准备留本将军活路了吧?”
刘玄眼睛里刹那杀机四溢。
但他并没有急着动手,耳边听到隔壁传来嘟嘟嘟之声,知道让安排的已经安排好了,接下来就要唱一出大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