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槐音在这时候来到了余杭,让两位王子也有些纳闷,.常洪泉和东平的关系之好,让他们很有些警惕。当得知居贤王府会站在他这一边,二王子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他知道,自己对居贤王常洪泉,是绝对没有这个影响力的,再怎么样,这份人情他都得兜着。
安顿下来之后,常槐音倒是觉得,现下余杭的这种状态,对她这样无心政事的人来说,似乎还不错。以往来到余杭,总得将国主等一一拜访问候,然后才能做自己的事情,找那些投契的朋友,但现在,拜访谁都不合适,索性一家都不必理睬了,倒是很有些闲适的滋味。一路上还是比较辛苦的,常槐音倒也没准备马上就去找谈玮莳,登上高楼,就着夜雨和城内的灯光,和丈夫一起就着几碟小菜喝上一点酒,那还是很有滋味的。
作为此行的侍卫队长的中年汉子,叫陈俄,一身高明的武艺倒有一半是军中习来。虽然驳杂了一些,面对真正的高手可能会吃不小的亏,但反正真正能称为高手的人里,绝大部分都不会惹他这种有着强硬背景的家伙,总得顾忌几分居贤王府的实力,担负护卫工作,那是绝无问题的。这一次陈俄能够**带队护卫公主殿下,算的上是这几年来他承担的最重要的工作了,居贤王对他的提拔之意非常明显,而陈俄在这时候,也越发小心翼翼。
照准了时机,陈俄还是将自己的一些担心告知了常槐音,尤其是居贤王府现在就已经站在了东平这边,准备到时候见机行事,除了直接出兵,其他一切都配合东平大军,土生土长在春南的陈俄毕竟是有些难以接受。常槐音对于这样的说法,却是一笑置之。
“陈俄,如果我们全力协助太子殿下,或者是二王子殿下,哪怕将全部军力财力全部拼上,真的能够让春南全身而退吗?”常槐音问道。
陈俄默然。金州那边,和东平的合作虽然大多是通过一些商号,以及其他方面的人员,私底下在进行,并没与摊在台面上。但金州上下都能感觉到其中的变化到底有多大,也能感觉到,比他们走得彻底得多的东平,到底强大到了个什么程度。东平现在可以统计的军队总数,倒是和春南不相上下,可东平是全面的职业军制度,完全是由朝廷在掌控。叶韬在天蒙城用了一部分各家族派遣的族兵,反而是特例。不比在春南,以及现在的西凌,一旦需要大规模动员兵力,各家的族兵或者是直接或者间接受到控制的军队,占了相当一部分。东平的州一级的主官没有直接的军权,这一点现在看起来是相当的妙。数量大致相等,可质量呢?虽然东平的军队建设也得分成几个梯队,不可能都是精锐,可人家好歹是职业军。他们的工作就是训练,并等待着作战。而从管理力度和士气方面,差距就更大了。就比如这次东平使团特意强调的沿途的军队和地方勒索的问题,同样的条令,两**队都是通知到位的。但东平那边,没有再重申过,可那么多年来没有发生一起违约事件,高下立判。东平的军队的供应,让他们压根不必在乎这些额外收入,他们更在乎荣誉。仓廪实而知礼义,从来就是如此。 在这一点上,居贤王一家看得很清楚了。他们站在东平一边,那常家一脉可以继续保存下去,而以他们在春南的根深蒂固,绝对可以成为统一后的东平的最重要的家族之一。虽然失去了春南国主之位,但从其他方面也算是得到了一些。再怎么样,总比全族被夷平来得好吧。
“当棋子,是要有当棋子的价值和觉悟的。父王早就看明白这一点,这些年,与其说是在积蓄实力,等待时机,倒不如说是在让金州上下都看清楚,到底是个怎么回事。如果大家都能觉得,和东平合作比较好,这样父王才不会难做。不然,难保一些有心人,会做一些激烈的事情出来。”常槐音淡淡地说:“陈俄,之所以让你来余杭,也是因为,哪怕你纵有这样那样的不满,我的命令,你还是会不折不扣地做到最好。而你心里有一番计较,明知道和我的想法,父王的想法相左,却还是会像今天这样开口相问,希望能得到解释,希望我们能说服你。而你也好说服自己。父王的班底里,能够统领侍卫队的人里,这样的人并不多。这也正常,毕竟在春南,家族世系,这是传统,也是理所当然的。不过,现在可由不得一些人任性啊。”常槐音侧了下头,显得有些无奈:“大家都知道东平很强,也未必反感东平的那套做法。说实在的,对自己的才智能力与品行有自信的,在东平会更如鱼得水。父王努力在学,可数百年形成的风气环境,可不是那么容易的。能者上,庸者下,说起来是简单的,可做起来,难如登天。于是,最放不下的,最忐忑不安的,倒是那些根深蒂固,暮气深沉的大家族了。”
陈俄一声不吭。常槐音小时候倒是个很出挑很好强的公主,而才智也是上上之选,只不过渐渐地,大家都觉得她泯然众人。哪怕居贤王府的这些人,也都觉得她平日里,似乎对什么事情都不怎么感兴趣,就是专心经营家庭,寄情山水书画,未免有些太不知人间烟火了。可常槐音这里的一番话,却让陈俄意识到,这位公主殿下,实在是聪明到了别人难以想象的地步了。这一层层的关节,毫无疑问,她是非常理解的。只是,虽然了解了,可有必要到处宣扬显摆这些不适合对人说的内容么?
“还有件事情,让你来余杭方便处理。”常槐音笑着说:“你认识一个叫穆英的人吧?剑茗山庄的弟子,曾在大内当过三年多侍卫。”
陈俄连忙答道:“认识的。一直到去年,我们还有书信联系,这家伙早年和我一起在外行走过。不过那都是少年时候的事情了。”
“那就好,穆英三个多月前,受重伤之后被父王在外的人手意外救下了。之后就一直在姑苏的山庄那里养伤。本来我们那边的人都没表露过身份,但这家伙自己却探出来了。然后就问起了你,但又让我们先不用和你说他的事情。他之前是被一个叫伏虎堂的组织吸纳,但伏虎堂潜藏得太深了,在做的事情似乎有些不明不白,他有些疑虑。那次他是参与了一次运货的工作,却发现伏虎堂将一大批春南内廷的珍藏运出了余杭。而他质问首领的时候……结果就……”常槐音细细分说自己知道的那部分内容,这些都是常洪泉让她看到的,只有简简单单的经过和结果。但她自己也知道,其中不知道隐藏着多少腥风血雨。
“伏虎堂……怎么能染指内廷秘藏的?”陈俄觉得这太难以置信了。
“不奇怪,伏虎堂是江砚所创,而去年……老国主尚在,有他首肯,什么东西拿不到?这部分秘藏,太子殿下大概是略知一二的,二王子估计还不知道。老国主和江砚,恐怕也是觉得春南江山应该是保不住的,在给子孙们留一条后路吧。”
陈俄又问道:“那穆英现在在什么地方?”
“提及此事,正是要告诉你,穆英现在就在余杭。他原本是在姑苏的山庄那边当了负责庄丁护卫事宜的副庄主,也算是闲适吧。但一个半月前,他在外面采办用品的时候,却意外发现了各地的伏虎堂的联络记号。应该是说,最近伏虎堂在余杭会有一番动作,应该是动静不小吧,似乎会有不少人参与的样子。穆英汇报给了父王,本来父王是想让杜老先生出手的,但想到你和穆英相识,还是觉得让你来最好。当下的情况,唯有大家互相信任了,一个陌生人,再怎么也没办法很快进入这番局面吧。伏虎堂的所谓动作,现在看起来无非是两个方面了,一个是国主之位,一个是叶韬。穆英现在正在长峰客栈,还带着姑苏那边的一些人手。反正,这事情就交给你处置。觉得我们能**进行,让我知道,然后你们放手去做。要是不行,那也要迅速告知叶经略那边。当务之急,还是弄明白,伏虎堂想做什么。反正,不让他们做成就是了,我们也别牵涉太深。要是让伏虎堂把我们当作大敌,专心给父王找麻烦,可也够头痛的。”
陈俄答应了下来。“殿下,为什么不直接告知叶经略呢?他手里人手充足,有他参与,不容易出问题。”
“东平的人手是不少,但毕竟是外来户,再装也不像本地人的,还是容易打草惊蛇。另外,你忘了吗……棋子,也是要有棋子的价值的。”常槐音微笑着说。“照我说的去吧。”
这一番晤谈,打消了陈俄的疑虑,而居贤王府,也在这一刻义无反顾地投身到了这一场风暴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