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飞虎目圆瞪,一脸虬须不断在手中揉的变形,“.….不行不行,一定要想个办法才是,孙策与我也算有同袍之谊,断不能让他们丧命!”一拳狠狠砸在手心,虎须怒张开来:“不揍这诸葛孔明一顿,难消我心头怒气。”
思绪飘了一阵,便是拿定主意,勒缰拨马转过方向,将身上披风、裘衣脱下,连带蛇矛丢给一名身形与他相似的燕骑,“把这穿上,随大伙一起回去,我找地方溜达溜达,凉快一阵就回!”
挥手打发五十燕骑离开,只手空拳骑马抄小巷而去,不久之后,有女人的声音撕心裂肺的大喊:“哪个不要脸的,不偷人偏偷衣裳,连晾衣的棍子也拿走,还让不让人活了——”
…..
府衙内,灯火摇晃,说话的声音持续。
“时也,势也,不可同日而语,若是天下诸侯只有一家独大,主公以仁德之名召英豪归心,百姓爱戴,此路倒是可行之策,如今中原有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而北方又有公孙止坐拥二州辖草原三部,二者仅一人,足以让主公寝食难安,何况公孙、曹两家十几年来相互合作南征北讨,可谓同气连枝,想要匡扶汉室江山,必要有魄力决定,只有先间起关系,剪其羽翼——”
诸葛亮抬起手臂,指着外面皑皑白雪,羽扇挥扫而开:“——主公再以英雄之姿,西进川西,联合江东,数年休养生息,三路兵马北伐,大势可定。”
“军师之策,好是好。”
刘备看着豆大的火苗,紧皱眉头,举起的手悬半空,又轻轻放下来:“但……孙策与家国有功,备若截杀他,实难让麾下将士、这襄阳城中百姓心服。”
“可谁又知道那是真的孙策?”诸葛亮走近过去,挥起羽扇指着北面:“主公一直心怀汉室天下,以仁德布施百姓,倘若孙策得公孙止兵马杀回来,号召旧部反正,孙权自身难保,到时唇亡齿寒,主公又身安何处?”
炉火噼啪跳出火星,厅里安静了些许。
看着首位主公陷入沉默,青年轻摇一下羽扇,拱起手来:“主公,亮这番话有些重了。”
“无事。”刘备摆摆手,长长出了一口气,拂袖站起身,“军师所言皆是为我好,备心里自然不会怪罪,只是我这半生经营,岂能因这件事而坏了仁德,杀孙策原本还有犹豫,思来想去还是绝不可行。”
“大善!”
诸葛亮陡然笑起来,拿着羽扇负手在后:“刚刚亮不过戏言罢了,孙权无非假借我等之手除去孙策,到时迎接公孙止愤怒的便是你我荆州之众,两败俱伤,好渔翁得利!主公不为这蝇头小利昏头,真亮之明主。”
“军师心中另有他策?”
“自然有。”诸葛亮看了炉子一阵,返席位重新坐下,羽扇遥指门外:“孙策在外,若得兵马而回江东,与主公确实不利,若无兵马而回,他则必死无疑。主公既不损仁德之名,也不用死在主公手里而得罪公孙都督,又不坏江东与我等关系,到时孙策一死,公孙止少一臂助力,得利的还是主公。”
刘备紧抿双唇看着对面的诸葛亮,脑中不断翻涌判断利害,一方诸侯,从无到有,都不是蠢人,孔明一席话很明显,只驱赶而不杀,这样一来,既不损失士卒性命,又将这个麻烦踢到江东,让孙权孙策兄弟二人互相残杀,孙策身边只有数百骑兵,一旦败亡,远在北地的公孙止只会将矛头指向江东而非荆州,到时又以联盟的关系出兵帮助,中间取利。
“可军师已让云长领兵,他要是把孙策杀了,该如何?”想到唯一可能出错的地方,刘备忍不住问道:“云长向来沉稳,有令必行,真要杀了孙伯符,军师之前的计策,岂不是都白费了?”
“关将军性情高傲,不忍弱小。何况,不是三将军吗?他性子率直,嫉恶如仇,随公孙止远征七年,多少与孙策有同袍之谊,岂会见死不救?”
“原来军师,把所有事都看在心里,真备之幸也,如此就按军师说的办吧。”
之后,两人又商议了一些细节后,诸葛亮方才告辞离开府衙,上了马车,又看了看府衙慢慢关上的门扇,叹口气:“早期无基业,以仁德立脚尚可,如今基业已有,还行仁德,只怕将来会成拖累……”徐徐的声音里,四名侍卫随着车辕滚动缓缓前行,随后驶过长街转道回到宅院,得到通传的房门正赶来,还未将大门打开的时候,就听身边一名护卫陡然暴喝:“什么人?!”“军师小心——”
诸葛亮视线循着声音望过去,站在侧面的一名侍卫轰的侧飞砸在马车上,将车厢震的晃动同时,一名蒙面的魁梧壮汉,紧紧的绷起身上花色衣裳,极为怪异,握一根臂膀粗细的木棍将另一名侍卫随手打翻在地,又是一脚踹的横飞,撞在门槛上。
“你是何人?”面对突然出现的行凶者,脸上倒也未露出惊慌,只是后退了两步,冷静询问的同时,对方并不答话,快要走进院门檐下灯笼照亮范围时,陡然从身后拿出一块黑布,瞬间罩了过去。
诸葛亮虽是文人,多少也有武艺傍身,但对上眼前这位粗野莽汉,连腾挪的范围都被对方封死,黑布罩下来,将他整颗脑袋都拢了进去。马车另一侧的另外两名侍卫此时翻过车撵,挥刀扑了过来,都被蒙面的花衣大汉一棍一拳,像打猴子一样打飞出去。
梆的轻响。
木棍丢到一旁,滚下石阶。花衣大汉一屁股坐到被蒙了脑袋的身体上,伸手就是一巴掌打下去,黑布里便是发出一声痛楚的闷哼,那人也不言语,继续一掌一掌的扇,昏黄的灯笼光芒里,全是噼噼啪啪的抽打声,诸葛亮终于忍不住发出了接连几声惨叫。
此时,院门也打开,门房只看了一眼,朝院内大声呼唤:“来人啊!军师被人打了——”然后,跑去拉扯。
门口的花衣人一胳膊将那房门掀的坐倒,听到院子内有脚步声赶来,又在诸葛亮身上踹了一脚,拔腿就朝前方黑暗的巷子里狂奔,一晃眼就消失在巷子里。院落喧哗热闹,众护院追了出来,已没见到行凶人身影,四下寻找的同时,几名护卫将地上痛呼的军师抬进前院。
屋檐下,一名头发枯黄的女子带着几名侍女从后院急匆匆赶来,推开门口的侍卫,就见偏厅之中,躺在木榻上的诸葛亮,原本俊朗的脸,两颊红肿透着血丝,高高的隆了起来,神识昏沉的发出微弱的痛楚呻.吟。
上了药后,黄月英拉着他的手,眼泪流下来,轻声抽泣:“妾身一直叮嘱夫君,不要太过崭露头角,会被人记恨的……你不听,这下遭罪了吧。”
“唔….唔唔…..脸…..好像感觉不到了……”诸葛亮听到妻子的声音,微微睁开眼艰难的说了一句,把面前的女子逗的笑了出来,“该,叫你别来了,好好回隆中,过我们小日子不好吗,非要来遭罪。”
喧闹的院落渐渐安静下去,外面的夜色深邃,黑暗的巷子里偶尔传出几声犬吠,一道身影边走边将外面绷紧的花衣脱下丢到旁边院墙内,一边走一边嘀咕:“让你千算万算,算的着今天出门会挨老张一顿揍?都以为我张飞粗人一个,嘿嘿,这会怕是没人想到是我干的了。”
到了巷口,脚步又停了下来,再次一拍脑门:“差点忘了还有一事。”随后,转向穿过一条条街道,飞奔在黑色里。
几近半夜,终于敲开了写有魏字门匾的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