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只听得,他梗着脖子,没好气地回道:“我不走!要走,你自己走!”
听着此话的折继远,似颇为意外地回转过身来,满脸错愕地,好生将自家这硬气的长随,上上下下认真打量了一番。而后,不由心生感慨道:看来,这孩子大了,翅膀就硬了啊!竟然,连着自家少爷的话都不听了。这是,开始有自己的主见了啊!
好,就冲着你小子的这份硬气。等这事完了,少爷我定要好好赏你。先结结实实地饿你一顿再说!让你这小子,没上没下,如此地不听话——
折继远心里思忖着,却是挑起俊眉,对着一脸气鼓鼓地张福,扯出了一张灿烂地笑脸来。同时,还不忘耐起性子,好声好气地,对着自家胆很肥的长随,道:“真不走?!那你可别后悔啊!”
人命当前的此时,张福怎么看,怎么觉得,自家的少爷窝囊。心内也随之,升起了一股深深地深无力感。同时,在这份无力中,还夹杂着些许,淡淡地称之为忧伤的东西。
真特么为有,这样的一个怂包少爷为耻啊!
以后,但凡上了街,自己是不是也要装作不认识啊?!毕竟,这少年人都爱面子嘛!
特别是,见着这没立场、没原则地卵蛋少爷,此时竟还好意思舔着脸,几近讨好般地,对着自己又是笑,又是挤眼的,心下更觉难堪:也不怕这一时脸部动作太多,把脸给抽着。
甚至于,到了此时,就连这么看着,张福都觉着,心中有那无名火在翻腾。不由把眼一横,鼓起了腮帮子,气咻咻地道:“后悔?依着张福看,倒是少爷你,今天走了才会后悔!”
张福沉着脸,只差一时没忍住,当场再喷自家少爷,一脸的唾沫星子。
“啧——”
对于张福此刻上来的牛劲儿,折继远虽未生气,却也似为难地,砸了砸牙花子。
“看这天色,却也不早了。东市瓦舍内,平日里专说城内奇闻异事的说书先生,对前些时日,大街上那当街脱衣有辱风化的奇闻,很是有兴趣。也怪上次听书时,少爷我一时说漏了嘴,竟让其知道,对那“奇事”少爷我晓得些内幕。这不,今日里特意留出了空档,要等我说与其知。也好在晚上,能加油添醋地开说。想来,——”
说着,折继远刻意顿了顿,似意味深长,又似为难地对着屋内瞥了一眼,在悠悠叹了口气后,才又道:“想来,此刻那先生,该正眼巴巴地,等着少爷我过去添料呢!你也知道,少爷平时就是个善良的人。所以,自是不能言而无信,坏了人生意,不是?!若是你真不走,那少爷我,可真正要走了啊——”
“世侄啊——”
正生闷气的张福没搭话,可原本在一旁瞧闲天的徐万年,一听到什么“当街脱衣”、“有辱风化”之类的话语,便再也坐不住了。说着话,他已是一把用力抓住了折继远的手腕。
“咋了?”
突然被徐万年这么气急败坏地这一抓,折继远免不得一惊。看那样子,似乎还被吓地不轻,脸上也满是无辜又疑惑地模样。只是,那明亮地黑眸中,却有一丝狡黠一闪而过。
“哦,是这样的,世伯不是看这地上的孩童再拖下去,怕是不行了嘛。本着救人救急,医者仁心,你就说,你要世伯帮什么忙吧!只要我能做到地,绝不打回票。不是做世伯的夸口,在这马行街上,世伯的医术但凡认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的!所以,有什么要求,你尽管说,世伯绝不含糊!”
开玩笑,像他徐万年这种有头有脸的郎中,还是在皇宫里挂了号的,最重要的是什么?
除了医术之外,自然就是名声和面子了。
毕竟,这皇宫里,除了皇帝之外,其余地可都是娘娘,或者是正往着,娘娘这一条道路上,努力攀爬着的秀女宫人啊!
就算,官家的心再大,能容得下一个德行有亏地下流胚子,臭流氓闯入自家的后院吗?
一旦,被这臭小子去那瓦舍处瞎咧咧,那闲言就算是假的,也变成真的啦。到时,官家一怒,自己身首分离,那可都是小事啊!?
“可是,小侄记得方才世伯不是还说,要急着进宫吗?”
“哦,那个呀,想来,救治这孩童也不需费时许久。再则,宫中御医众多,就算有急症,但凡有他们先顶着,世伯就算迟些,宫中应也不会怪罪才是!”
“真的?”
“真的!”
“不勉强?”
“不勉强!”
“如此一来,那小侄算是放心了,哈哈哈哈——”
“呵呵呵,是啊,是啊!世侄小小年纪,想不到顾虑地还如此周全,难得,难得啊!只是——”
徐万年话说至一半,却是指了指那一旁的小虎,又道:“这孩子背部伤口开口实在太大,若是后面出了什么问题——老夫也只是协同,不是——”
徐万年虽是被逼无奈答应出手帮忙,可那话的意思却也再明显不过,若是后面人出了什么问题,与他徐万年可没半毛钱关系!
“这马行街上的人,但凡有眼的,可都见到人是被抬进世伯这的。方才,世伯自己也说医术堪称第一,所以,有世伯在,小侄放心!在此,代这孩童先谢过世伯的救命之恩!”折继远说着,颇为敬重地对着徐万年拱手行了个礼。
折继远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也很是明显:有眼的人都知道,这人可是真真地,送到你徐万年这儿的。后头但凡真死了,你说跟你徐万年无关,说出去,谁信啊?!
开玩笑,不把你放在火上烤,你徐万年待会儿,怎么可能尽心尽力地出死力呢!
只怪前面剧情发展地太快,等气鼓鼓地张福完全将上面的信息消化,却是徐万年已下完了最后一针。
此时,只见着,折继远已是拿起了,放入酒精内消毒完的针线,开始对小虎背部的伤口进行细致地缝合——
而,这一动作也让与歧黄之术,打了数十年交道的徐万年开了眼。原来,这人身上的伤口,也可以像缝衣服这样来啊!或者,不会是,这臭小子在瞎胡闹吧!?
可,见着折继远满脸的认真,却又像真有那么一回事——
徐万年心中心思百转,这一看,也不由地瞪圆了眼睛。就连那白皙的脸庞,也因着这古怪的治法,不由惨白上了几分——
一身绯红官服的王曾,忍受着身旁的恶臭,与着城中的徐万年一样,同样一脸惨白,死死地盯着面前的白布,心中却是写满了迟疑:难不成,就连宁良也——
此处,是城东的义庄。
方才,王曾在府衙内一接到消息,便急匆匆赶了过来。
可,对着面前的白布,他却犹豫了许久。此刻,仿似终是凝聚起了勇气,伸出手将下方的白布一把揭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