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顿好了队员们以后,游击队的干部们都聚到一家祠堂里,这里暂时做了关云天的指挥部。
炊事班送来了野菜汤和杂合面饼子,大家没有一个人动手。
一个中队长看着野菜汤说:“本来以为今天可以吃到米粒的,结果连米汤也没捞到喝。”
本来祠堂里的气氛就有点压抑,听了这话后,大家更觉得窝火了。
这些人昨晚打了一宿都没有合眼,不过,现在他们都毫无困意。这场仗打得太窝囊了,差一点把半个大队都搭进去,每个人都憋着火。
关云天看着手下。“怎么了,一个个灰头土脸的,像霜打的茄子似的,都蔫了?不就是打了一个败仗嘛,打仗哪有不失败的,总结经验,下次不要犯同样的错误,这仗就没有白输。来吧,趁热打铁,大家都说说吧,看看这仗咱们是怎么败的。”
关云天的话让四支队的几个干部无地自容。
三支队长吴大刚是个炮筒子,说话一向直来直去。
他一拍大腿,站起来。“这不明摆着嘛,这仗就败在情报不准确上面了。本来以为可以打小鬼子一个埋伏,夺走粮食,结果反倒中了小鬼子的埋伏,差点把咱们大队都给包圆了,这就叫偷鸡不成蚀把米。”
他这一开头,其他人也纷纷发言,大家都没有明确批评是四支队的责任,但是都说是情报不准害了大家。这些话让四支队长王海强和宋翊如坐针毡。
王海强好面子,这种情况下更不愿意开口了,只是闷着头听着。
副队长田三听了大家的责怪后有些恼火,他腾地站起来。“是,我们四支队是要承担责任,可是,我们也不是故意要中鬼子的圈套的。我们为了谁呀,不也是为了这批粮食嘛,现在咱们队伍上和老百姓都没有粮食了,一听有粮食,谁心里不急呀,这才上了敌人的当了。”
一支队二中队的队长李三娃火气也不小。“说一句着急就可以了,整个大队差点都被拖进去,要不是大队长指挥得当,咱们现在还能坐在这里说话嘛。鬼子这回摆明了要给我们下套的,你们偏偏就钻了进去。”
“你以为我们愿意钻啊!”田三急了,“我们四支队伤亡最重,难道我们愿意这样吗?”
几个人吵起来。
宋翊赶紧站起来劝住几个人。“大家都别吵,昨晚这仗全怪我们四支队情报不准,拖累了整个大队,这个责任我们一定要承担,我们回去以后,一定会总结经验,保证下次不再犯类似的错误了。”
副大队长老田看见大家吵架,生怕伤了和气,就看着大队长关云天,希望他能说两句。
关云天开口道:“昨晚这仗咱们是败了,这没啥丢人的,打仗有输有赢,败了不丢人,不知道怎么败的才丢人。刚才大家都在议论咱们失败的原因,我认为大家说的还不太靠谱,还需要深入研究。
大家都说这次中埋伏,四支队责任最大。不错,四支队是有责任,但责任有多大,还要进一步讨论。比如说这次敌人的胃口显然不仅仅是要打四支队一个埋伏,而是要以四支队作为引子,把我们的大队都引出来。
不仅仅是沙沟镇附近的鬼子有异动,附近其他据点的敌人都有异动,对于这些情况,我们没有给予重视,这就不单单是四支队的责任了,而是我们大队的责任,我们没有看出来敌人的整个一盘棋。
为什么我们对敌人的行动没有察觉?
是我们没有得到情报吗?
不是,我们得到了一些相关的情报,但是,我们没有重视起来。没有重视起来背后的原因,则是前一段我们的日子过得有些舒服了,敌人放松了对我们的围困,我们重新开始下山活动,也取得了一些小胜利,让我们放松了警惕。我们只想着制定自己的计划,却没有考虑到敌人可能采取的行动。
大家千万不要忘记,敌人是永远不甘心的,他们一直想要吃掉我们。我们不应该被一时的胜利冲垮了头脑,放松了警惕。
今天的讨论很好,回去后各支队还要继续总结经验教训。好了,现在的任务是吃饭。吃完饭,睡觉。”
王海强回到四支队的驻地,进屋后,叫人把二奎叫来。然后,他坐在炕上,把驳壳枪拍到炕桌上,一个人生闷气。
其他人不敢吱声,都悄悄地溜走了,只有副队长田三留在原地。田三是王海强的把兄弟,他们一起拉绺子,后来一起投奔游击队。
王海强心里堵得慌。
前一段时间,其他支队下山活动,就留下四支队在山上整顿,这可把这些一向野惯了的队员们憋坏了,好不容易整顿结束了,王海强总想着干点什么,让其他支队看看。这回好不容易得到粮食的情报,他想这下终于可以露把脸了,结果没想到,这一趟下山反倒把四支队的脸都丢尽了。
他越想越窝囊,对田三说:“田三,这次咱们算是丢人都丢到姥姥家了。”
“队长,这也不能全怪咱们呀,大队长不是说了嘛,大队的责任更大。”
“那是大队长替咱们开脱,没有咱们先中埋伏这档子事,能有大队什么事。人家给咱们脸,咱们可得心里有数啊。”
田三讪讪地说:“是啊,这种时候就怕咱们不是一条心啊。”
王海强瞪起眼睛。“田三,你啥意思?谁跟咱们不是一条心了?”
“也没什么,我是说咱们那个政委又去打小报告了。”
刚才的会开完后,宋翊没有跟着他们一起回来,估计是单独找关云天谈话了。
“你别瞎说了,老宋是替咱们说好话去了。”
“说好话?”田三哼哼两声,“他要是说好话,咱们能被圈在山上被整顿十几天吗?就因为咱们被整顿了,所以,弟兄们心里都憋着一口气,要替大哥挽回这个面子,这才立功心切,下山要抢粮食,结果还他妈的中了小鬼子的埋伏。”
王海强带着他的绺子头被游击队后被改编成四支队,关云天派宋翊几个人到支队担任干部。宋翊来到这里以后,发现这里问题很多,经过一段时间后,他提出整顿一下四支队的纪律作风问题,关云天同意了。
王海强对整顿的结果挺满意,不过,他也听到手下一些人在抱怨。他就劝手下,咱们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不再是绺子了,是抗日的队伍了,抗日的队伍就该有抗日队伍的样子,整顿一下有什么不好。
田三又说:“这个宋政委哪儿都好,就是有点和咱们不是一条心,他总是想着什么大队啊,组织啊,大局啊,从来不把咱们这帮兄弟放在最前面。”
王海强一瞪眼。“你别他娘的胡说八道了,以大局为重,这叫有眼光,都像你鼠目寸光,能干什么大事。”
田三说:“大哥,我真不是胡说八道,你看他没事就往大队跑,把咱们的情况往上汇报,整个一个胳膊肘朝外拐,这哪是咱们支队的人呀,简直是在监视咱们啊。要我说,人家和咱们就不是一条心,咱们是绺子,他们这些人打心眼里瞧不起咱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