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愁云惨淡的下午,满天阴霾,天空仿佛要压在人的头顶上,这一片本来就没有什么人烟,这样的天气让这一大片空地显得更加孤寂、阴沉。
寒风吹起地上的碎纸片。
突然,几十辆汽车相继开到,打破了这里沉静的气氛。
上百宪兵在刑场周围迅速布置起岗哨,四面的高处都安排了机枪射手。几个宪兵牵着狼狗在刑场到处巡逻。
警察厅的大小官员都下了车。
他们对这里既熟悉又陌生。他们中的一些人不止一次来过这里,看别人执行枪决,但是,这一次轮到他们来执行枪决了,这对很多人来说还是第一次。
一些人在向白副厅长抱怨,说他们不是刽子手,杀人这活不该由他们来干。虽然他们中的很多人都抓过反日分子,甚至打死过反日分子,但是,在刑场上枪毙反日分子,他们从来没有经历过。
抓捕反日分子是一回事,枪毙他们则是另一回事;在交火时打死反日分子是一回事,在刑场上朝他们开枪则是另一回事。
松本的要求,让警察厅这些大大小小的头目们都感到不满,更多的人则不希望手上沾上反日分子的血,至少不是直接沾上,这样多少还能给自己留条后路。
尤其是后勤、人事、外事几个科的人,他们认为他们这些科不直接和反日分子打交道,他们没必要搀和进来,所以,抱怨最多的就是这些人。
面对大家的抱怨,白副厅长只能一一安抚,其实,他心里对这些人的想法是一清二楚的。不过,他很现实,知道这一关是躲不过去了,既然这样,不如让大家都下水。
“我非常了解大家的心情,但是,没有办法,松本课长决心已下。大家都知道,松本课长最近不太顺利,脾气暴躁,你们谁都不想撞到他的枪口上去吧?大家就受这一回委屈如何,下不为例,我和松本课长已经说好了,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松本坐车来到了刑场。
大家立刻都静了下来。
松本和吉田来到为他们准备好的桌子后坐下。
松本看了看警察厅那边,看到那些人大多有些惧色,心里感到一种莫名的高兴。
吉田看了看警察厅那边的人,笑着对松本说:“松本君,那些人害怕了,哈哈。”
“即使里面没有地下党的人,今天他们的手上也会沾上反日分子的血。”松本残忍地说。
吉田冲他竖起大拇指。“松本君,高,实在是高。”
松本注意刘星野站在人群里若有所思,他心想,不知道待会儿,刘星野会是一种什么表现。
松本朝野岛一挥手,说可以开始了。
一卡车的犯人被带到。
一个犯人被绑到一根柱子上。
野岛走过去,跟白俊毅说可以开始了。
白俊毅问谁先来。
没人上前。
白俊毅叹口气,说:“没用的,这一关躲是躲不过去的。早上早完事,谁先来?”
还是没人上前。
这时,一辆车开了过来。
车门打开,两个宪兵从车上带下来一个人,大家一看,是人事科副科长陈明。
白副厅长知道陈明病了,昨天向他请过假,没想到被松本派人给带到这里了。
陈明被带到松本跟前。
松本问:“陈副科长,你为什么要缺席这次活动?”
陈明本来就发烧了,面对松本,更是吓得有点哆嗦,身子打晃,舌头都有点不利索了。“松……松本课长,我发烧了,实在是动不了了,我有医院的假条。”
说着,他伸手去掏口袋里的诊断书。
松本冷笑一声:“哼,陈副科长,你早不发烧晚不发烧,为什么偏偏在今天发烧了?”
“课长,我真是病了,请您拿见谅。”
松本再次冷笑。“真病了?是心病吧,看到要枪毙这些反日分子,你感到难过,受不了了。你说你是不是同情这些反日分子?你是不是他们的同伙?”
“啊!”一听松本把这么大的帽子扣下来,陈明的身体晃了两晃,差点摔倒。“课……课长,我……我不是什么反日分子,我和他们……根本不认识,我真是病了。”
“今天的测试,警察厅所有的官员都要参加,如果你找一个借口免了,他找一个借口不来,这测试还怎么进行?”
“课长,我们人事科和……和反日分子从来没打过交道,没有必要做……做这种测试吧?”
松本冷笑起来。“这才是你不想来的真正原因吧,我看你不是病了,你就是不想参加这次测试。这次测试就是要看看谁才是警察厅里的反日分子,谁才是地下党的卧底,不管是哪个部门的,都必须参加,没有例外。
陈副科长,你一再找借口逃避测试,是不是表明你就是卧底呢?”
陈明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松本课长,你不能冤枉我啊,我真是病了,你都看见了,我站都站不稳啊。”
松本朝野岛一摆头。
野岛大踏步走过来,掏出腰里的枪,对着坐在地上的陈明的太阳穴。
松本冷冷地说:“陈副科长,你现在有两种选择:要么朝前面那个人开枪,要么野岛朝你开枪。要么那个人躺下,要么你躺下,你选择吧。”
陈明吓得赶紧爬起来。“不,不要开枪,我会参加测试的,我会参加的。”
一个宪兵走过来,把一把手枪递给陈明。
陈明接过枪,摇摇晃晃走过去。他举起枪,胳膊直打哆嗦。
他们都屏住呼吸,看着这个走路都走不稳当的副科长接下来会怎么做。
陈明勉强开了一枪。
被绑在柱子上的人没有任何反应。
子弹不知道飞哪儿去了。
陈明回头看了看松本。
松本做了一个手势,示意他继续。
野岛走过去,指着前面那个犯人对陈明说:“继续开枪,直到打死那个人为止。”
陈明哆哆嗦嗦地又开了两枪,每次扣动扳机,枪口都跳得很厉害,子弹根本打不到对面的人。
野岛骂了一句,踹了他一脚,要他前进十米再开枪。
陈明往前走了十米。这一次,终于有一枪打中对面那人的大腿了。
野岛又踹了他一脚,陈明一下子倒在地上。野岛拿枪对着他的脑袋,陈明吓得赶紧爬起来,又往前走了十米。
这一次,陈明打中了那人的肚子。
他回头看着野岛,快要哭出来了。
“不行,”野岛说,“一定要打死他。这是死亡测试,一定要打死他,否则,就是你死。”
陈明又往前走,这次已经快来到那人的跟前了。他看见在柱子上被绑的那个人还是个半大的孩子,陈明快崩溃了。
他哭着举起枪。“兄弟,你到了下面,可别怪我,我也是逼不得已啊。”
他举着枪,半天扣动不了扳机。
野岛把枪顶在他脑袋上。
终于,一声枪响。
那个孩子身子居然地动了几下,终于不动了。
陈明的枪掉在地上,紧跟着,他也跟着一头栽倒在地,已经昏过去了。
几个宪兵过来,把陈明拖走了。
眼前的一幕触目惊心,让警察厅的人都胆战心惊。
偌大个刑场,突然之间静的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