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双人病房,靠门的这张床是西村的,靠窗户的那张床是加藤中尉的,此刻,加藤正坐在他的床上。
从江口给他的资料上,刘星野了解到,加藤是坂田联队下属第五中队的一个作战参谋,在一次和游击队的交战中被一颗子弹击中了左肩。现在,他的左肩还加固着绷带,做什么事只能用右手。
看到刘星野几个人走进来,加藤没有站起来,依旧坐在床上,只是不停地打量着眼前这位穿着满洲国警察制服的人,可能他感到有些奇怪,这个案子怎么会让一个满洲国警察介入呢。
江口向他介绍说这位警官就是大名鼎鼎的神探刘星野,加藤吃了一惊,不由得站起身,向刘星野一鞠躬。
“刘桑,失礼了。”
刘星野也微微一鞠躬,说:“我是来做调查的,请加藤君多多关照。”
加藤是小个子,比较瘦,可能由于受伤的缘故,脸色有点苍白。
刘星野拉过一个凳子坐下。“加藤中尉,你和西村君一同住在这个病房有两个多星期了吧?”
“是的,差不多两个星期了,我比他早来了两天。”
“你是怎么看西村君的?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加藤脸上露出明显的不屑,语带讽刺地说:“我和他没法比,人家擦破点皮就可以住院,我在前线拼死拼活,差点废了一条胳膊才住进来,大概人家情报处都是这种待遇吧,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刘星野知道,这些真刀真枪打仗负伤的人总是瞧不起那些没打过仗的人,何况还是一个来泡病号的人。
“在西村君住院期间,有什么人找过他吗?”
“有那么两次,是他的同事来看他。”
“加藤中尉,你认为是谁杀了西村君?”
“这我怎么知道。”
“他没提过他有什么仇人吗?”
“没有,他总是吹他是怎么受伤的,好像他是多么勇敢似的,其实就是挨了一枪,有什么好吹的,这对我们来说是家常便饭,何况他只是擦破点皮。”
“我们来说说那晚的情形吧,西村君是几点离开病房的?”
“快八点了,听他的意思好像和人有约,可能对方还是一个女的。”
“他说是谁了吗?”
“没说,不过,看他眉飞色舞的样子,就能猜出来对方是一个女的。”
“他喜欢和女人搭茬。”
“对,说句对死者不敬的话,西村君就是一个酒色之徒。”
“他没说去哪?”
“没说,我们关系一般,还没到他干什么都要告诉我的程度。”
“他离开的时候穿的是什么衣服?”
“病号服。”
“他离开后,你做了什么?”
“我在屋里睡觉。”
“之后你没出去过?”
“没有。再说了,晚上我出去干什么。”
“在你睡觉的过程中没听见什么动静?”
“没有,我睡觉很死的,我什么都不知道。第二天早上醒来,我看见西村的床是空的,我以为他回来过,早上又起来了。当时我还纳闷呢,他一直喜欢睡懒觉,什么时候变勤快了。”
刘星野转向江口。“江口君,西村君的东西检查过了吗?”
“检查过,没发现什么,他的东西比较简单。”
刘星野又把目光投向加藤。“加藤中尉的东西检查过吗?”
加藤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
江口说:“没有。”
“我建议检查一下加藤中尉的东西。”
加藤眼睛立刻瞪圆了。“为什么要检查我的东西?”
“因为你和西村住一个病房。”刘星野回答。
加藤看起来要发作,不过,他最终还是忍下了。“你们爱怎么检查就怎么检查,看看能查出什么来。”
情报处的几个人开始检查起加藤的东西。
两人不再说话,刘星野看着加藤,加藤狠狠地瞪着他。
“有了。”一个检查壁橱的特务说,他从壁橱的一个包里拿出一叠纸来。
“什么东西?”江口走过去,把那叠纸接过来扫了两眼。
刘星野也走过去,江口把那叠纸递给他。
刘星野一看,发现是几份用日语写的反战宣传材料。
刘星野把这几份材料举起来,对加藤说:“加藤中尉,这是什么?”
加藤站起身,脸色变得煞白,他伸出手来,要拿材料。
刘星野把手一缩,不让他的手碰这些材料,只让他远远地看着。
加藤看了两眼说:“我不知道,这不是我的东西。”
“不是你的东西?”江口恶狠狠地说,“不是你的东西,怎么会跑到你的壁橱里,跑到你的包里?”
“我不知道,这的确不是我的东西。”
刘星野问:“加藤君,你确定以前没见过这几份材料?”
“从来没有。”
江口喝道:“加藤,你不要狡辩了,是不是西村发现了这些东西,你就把他灭口了?”
“不是这样的,这是诬陷,是诬陷,我说了这些东西不是我的。”
“诬陷?谁诬陷你?是西村吗?他诬陷你,他为什么要诬陷你?他怎么会被杀呢?”
加藤看上去有些发蒙,只是不停地说他被诬陷了。
江口刚要手下吩咐把加藤带走,刘星野朝他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两人出去。
两人走出病房,刘星野问他是否想把加藤抓起来,江口说是。
“现在看,加藤是唯一的嫌疑人。”
“证据何在?”
“他包里的那些反战材料就是证据。”
刘星野摇头。“证据不足,江口君,你怎么能证明那些材料一定是他的?他可以说是别人陷害他,塞到他包里的,也可能是西村放进去的。”
“但是,西村君不会做这种事?”
“证据何在?你说西村君不会做这种事,有证据吗?再说了,如果他是反战分子,会把这么危险的材料放在包里吗?”
“如果不是他杀的,又会是谁呢?”
“这是我们接下来要做的工作——继续调查。”
江口想了想,同意了刘星野的意见:“好吧,那就先不抓他。”
两人回到屋里,一个手下说他从加藤的包里又发现一封信。
江口拿过来,发现信封上什么都没有写。打开一看,信比较短:
亲爱的fi:
我担心他已经知道了我们的事。他是一个很暴力的人,我很担心会出事。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也许我们该见面谈一谈。
ek
江口把信递给刘星野,刘星野把信看了一遍。
他把信举到加藤眼前:“加藤,你认识这封信吗?”
加藤看了一眼。“这不是给我的信,我也从没见过这封信。”
江口说:“可这封信是从你的包里找到的。”
加藤反唇相讥:“这说明了是有人把信放到我包里的,更说明了那些材料也是有人故意放进去的。”
的确,如果能证明这封信是别人放进他包里的,也就同时证明那些材料也可能不是他的。加藤抓住了这一点进行反击,刚才他的情绪有点低落,现在马上又精神起来了。
刘星野再次看了看信,字迹比较细腻娟秀,一看就是女人的笔迹,这是一个名字缩写是ek的女人写给一个名字缩写是fi的男人的,可是加藤的名字缩写并不是fi。
刘星野用鼻子闻了闻,信上没什么特别的味道。
江口吩咐一个手下看着加藤,除了去厕所,不许他离开病房。
走出病房,江口说:“刘桑,又牵扯到一个女人了,这下事情复杂了。”
刘星野说:“所以,我说我们还得继续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