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路校长和田副校长都被警察厅抓走了,作为常务副校长之一,王副校长只好出面主持每周一次的升旗仪式。
对于这种升旗仪式,师生们非常抵触,尤其是学生,经常有人借故不参加,有的甚至想办法捣乱。不过,王副校长发现今天广场上来的学生似乎比平时要多了很多,不禁有些诧异。
他看到学生们全都抬头看着上面,同时交头接耳,好像在议论什么。当王副校长分开人群来到前面,他的目光自然投向了前面的那两个旗杆。
这一看不要紧,吓得他魂飞魄散。
这两个高高的旗杆,本来一个是挂满洲国旗的,另一个是挂日本太阳旗的。但是,今天一个旗杆上依旧飘着太阳旗,而另一个本该挂满洲国旗的旗杆上却挂着一个人。
那人一动不动,只是身子在高高的旗杆上飘荡着,脖子上套着一根绳子,一看就知道这人已经被吊死了。
尽管那人被吊在高处,看不清楚他的脸,但是,通过那个光头,大家都可以认出他就是被警察厅抓走的校长横路田三。大家感到万分惊奇,纷纷议论起来,昨天不是有人说他已经被特高课释放了吗,怎么今早上,竟然在这里被吊死了?
在横路的脚下还挂着一条长长的白色的条幅,上面写着八个黑色的大字: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那个条幅像一面灵旗一样在空中飘着,好似上天的发布的一道旨意。谁也不知道这位曾经的校长是被什么人吊死的,又是什么时候被挂到上面去的,但是,大家都看到由衷的开心,同时互相交头接耳,都知道今天会有一场好戏看了。
保卫科的郑科长带着两个校警赶到,看着这种情景,他们也不禁停下了脚步。
学生们对着横路的尸体和那道条幅指指点点,有人兴高采烈,说这才叫报应不爽呢;有人则高声痛骂,说小鬼子死得活该;有几个学生,跑到操场边上,把雪团成雪球,再跑回来,把雪球朝上面的尸体打去。
王副校长吓得差点瘫倒在地上。
这几天滨江大学的丑闻在报纸上持续发酵,学生们跑到警察厅示威闹事,上面已经训斥校方管理无方了,现在日本校长被吊死在大庭广众之下,真不知道日本人得知了,会把他们这些学校领导怎么处理。
王副校长要郑科长赶紧把尸体弄下来。
郑科长几个人看着上面,商量怎么才能把尸体弄下来。也不知道当初尸体是怎么被吊上去的,要弄下来还真不容易。
几个人商量是否要一个人爬上去,把绳子解开。正商量着,二十多个学生围过来,他们看出来郑科长他们的意图,学生们不许郑科长他们把尸体放下来,王副校长赶紧过来劝学生们不要闹事。
一个学生说:“我们不想闹事,我们只想让大家好好看看杀人凶手的下场。”
双方正僵持着,随着一阵警笛声,一辆黑色的警车驶入操场。
刘星野带着几个手下走了下来。他们看到广场上的情形和那具在空中飘荡的尸体,互相之间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刘星野一行人从学生中间穿过,来到旗杆下。
王副校长赶紧过来,急得手足无措。“刘警官,你们可算来了。”他抬起一只手,指着上面,“横路校长不知怎么搞的,被吊死在上面了,这可怎么办才好啊?”
刘星野抬起头,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上面的尸体和那道条幅。
他说:“先把尸体弄下来再说吧。”
“就是,就是,这样吊在上面,实在是不妥。”王副校长连忙附和。
杜明辉打量这旗杆,嘴里嘟哝:“这么高怎么爬上去啊?谁把尸体挂上去的?”他朝宋小毛喊,“小毛,你过来,你个子小,你爬上去。”
宋小毛过来,看了看上面。“太高了,我可爬不上去。”
刘星野说:“费那劲干嘛。”
说着,他从腰间抽出手枪,对着上面就是一枪。
众人皆惊。
子弹打断了吊着横路尸体的那根绳子,横路的尸体带着那道条幅直愣愣地掉了下来。
下面的人群一片哗然,大家赶紧向后退。
王副校长吓得赶紧闭上眼睛,只听见耳边传来一声惊心动魄的声响。
“报告,”杜明辉走过来,“星哥,横路校长的一条腿掉下来了,本来是残疾,现在整条腿都掉下来了。”
“是吗?”刘星野把手枪重新插入枪套里,满不在乎地说,“没什么关系了,反正他也不知道疼了。”
“报告,”那边李成站起身,“星哥,横路校长的一只胳膊摔掉了。”
“是吗?”刘星野还是满不在乎地说,“没什么关系了,反正他也不知道疼了。”
“报告,”宋小毛说,“星哥,横路校长的脑袋也掉下来了。”
“是吗?”杜明辉和李成几乎同时说,“没什么关系了,反正他也不知道疼了。”
刘星野命令手下:“来呀,把横路校长的这些残肢断臂都放到担架上。”
几个人把横路田三摔得七零八落的肢体放到担架上,抬起来刚要走,刘星野说等会儿。
他看了看担架上的残肢断臂。“哎呀,就这样抬出去,让人看见,成何体统。再说,横路校长好歹曾经是皇军的一员,而且还是一校之长,这么出去也太寒碜了,怎么也得找件东西遮盖一下。”
王副校长建议用那道条幅。
“不好,”刘星野说,“那道条幅写着‘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种话盖在横路校长身上,岂不成了盖棺定论了嘛,这对横路校长来说,简直就是侮辱。不妥。再说,那道条幅太窄了,遮不住这些残肢。”
他四处扫了一眼,抬头看见另一个旗杆上飘扬着的那面太阳旗了。
“就它了。”说着,他一抬手,又是一枪。
那面太阳旗晃晃悠悠地从上面飘落了下来。
学生们看了,全都鼓起掌来。
旗子飘落到了地上。
刘星野把枪插入枪套。“来,兄弟们,把这面太阳旗盖在横路校长的身上。”
王副校长慌了。“刘警官,你怎么把太阳旗给打下来了?日本人知道了可怎么办呢?”
刘星野把枪套扣上。“王副校长,横路校长曾经是帝国的军人,难道就这样断胳膊断腿地把他抬出去吗,那未免太不尊重横路校长了吧。如此惨不忍睹的场面,别人看了像什么话?滨江大学的颜面何在?日本人如果知道了,会说咱们不懂得礼仪,侮辱了帝国的军人。
像横路校长这样的帝国勇士,只有给他的遗体盖上太阳旗,才是对他的最大的尊重。我们中国是礼仪之邦,不能让日本人认为我们不懂得尊重死者的礼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