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军官们三三两两地聊着天。
刘星野走到自己的座位前,多田跟过来,把那个文件袋放在刘星野面前的桌上。多田随后离开会议室。
很快,田烟几个头目跟着多田走进来。
所有的军官都已落座。
多田把门关上,在门口的椅子上坐下来。
会议室里静下来。
松本说:“会议重新开始。刘桑,请你继续你的案情陈述。”
刘星野深吸了一口气,扫视了一下众人,又开始了他的陈述:
“在第二部分里,我重点分析了高桥龙一的计划,对这一部分,我们花了很长时间讨论,在某些时刻,我们甚至认为我们已经解开了这个密室的秘密,比如,顾问官阁下和处长阁下提出的思路,基本上解答了几乎所有的疑问,只剩下几个令人费解的细节,一般的调查可能就到此为止了。但是,我对此并不满意。
我当警察时间不算长,但在几年的办案过程中,也总结出了一些经验,其中之一就是在现场出现的所有现象都不是偶然的,都可能和案情真相密切相关,那些越是令人费解的现象,有时候就越可能是破案的关键。
这不是说我们只有把这些现象都搞清楚了才能破案,但是,至少要搞清楚其中关键的几个。在高桥办公室毒杀案里,就出现了几个令人费解的现象,我现在先把它们列出来。
首先,就是那个失踪的酒杯。在这里,我已经反反复复不知提过这个酒杯多少次了。有人一定会问:这个酒杯真的那么重要吗?我也曾经这么问过我自己。如果这个酒杯不那么重要,它为什么会失踪?如果这个酒杯很重要,那它到底重要在哪儿?更奇怪的是,它是怎么失踪的?我们前面已经讨论过了,它是不可能失踪的,可事实上,它确实失踪了。
还有就是高桥龙一的办公室里丢了一个小药瓶以及里面的药。高桥龙一有比较严重的胃病,他每天都要吃胃舒片,一天吃三次,每次一片,一般在餐后吃,他生活比较简单,上班期间,三餐都在楼下餐厅吃。
据他的助理野亚美本人说,去年12月27号这一天,她去陆军医院给高桥龙一开了三瓶胃舒片,两瓶放在办公室,一瓶放在高桥家里。开药这一点我们从医院方面已经得到了证实。
据中野亚美说,当时在高桥的药瓶里还剩下5、6片药,我们就算6片。一瓶胃舒片有24片,两瓶48片,加上当时剩下的6片,一共有54片左右。
从12月27号到本月13号,一共18天,中间有三个星期天加上元旦,一共放假四天,因为是新年前后,没什么事,这四天高桥龙一都在家休息,自然吃药也在家里吃。
剩下14天时间他都在上班,一天吃3片药,这样到1月14日早上,药瓶里应该还剩下12片左右。我之所以说左右,是因为高桥龙一有可能忘吃那么一两次,但在那种情况下,剩下的药片数目只会比12片多。
我们姑且算他没有漏吃过药,如果14日早上他也吃了药,那么,上午他的药瓶里应该还有11片药。但是,现在这11片药不见了,他抽屉里的药瓶全是空的。
我的问题是:剩下的这11片药去哪了?
药片的丢失是可以肯定的,对于药瓶的丢失我就不那么肯定了,我只是根据凶手的手法判断,办公室里应该少了一个药瓶,而实际情况也证明了我的这个判断是正确的。”
说着,刘星野从桌上一个文件袋里拿出一个小塑料袋,里面有一个小药瓶。
他把小塑料袋举起来,让周围的人看。
附近几个军官看到那是一个空的药瓶,上面的标签写的的确是胃舒片。
“这个就是胃舒片的药瓶。”刘星野把手放下,把塑料袋放到桌上,“这个药瓶是我和情报处的西村君,还有几个宪兵在这幢大楼背面的楼下发现的。”
西村马上挺起胸膛,向旁边的人频频点头,表示确实如此。
刘星野继续说:“我有理由相信,这个小药瓶就是案发当天被人从楼上扔下来的,而且,这个小药瓶就是高桥龙一办公室里丢失的那个药瓶。”
情报处这边一个满脸胡子军官马上表示怀疑:“楼下发现了一个药瓶,不等于说高桥龙一的办公室里就一定少了一个药瓶吧?而且,就算高桥龙一的办公室里真的少了一个药瓶,也不等于说就是被你们捡到的这一个吧?这个药瓶也可能是被楼上其他有胃病的人扔掉的。另外,你怎么知道这个药瓶就是案发那天被扔下去的,也可能是在那之前或者之后扔下去的。”
刘星野说:“这位先生的问题提的很好。不过,你提的可不是一个问题,是好几个问题。我现在就来一一做个解答。
“首先,这个药瓶是不是案发那天,也就是1月14日那天从楼上扔下来的呢?
我不知道大家是否记得,在案发前一天夜里开始下了一场雪,那是一场中雪,一直下到第二天中午才停止。
那天晚上正是小岛纯子遇刺的晚上,夜里我带人去医院看望她,那时雪刚刚开始下起来,所以,我印象很深。第二天10点半以后,雪开始变小,11点一刻左右渐渐停止。
我们发现的这个小药瓶是在司令部大楼后面的积雪里找到的,当时它在雪里露出了半截,而不是被完全埋在雪里,露在外面的部分盖着薄薄的一层雪。
这就证明了这个小药瓶不可能是在14日之前被扔下去的,如果是在那之前扔下去的,一定会被雪完全盖住。
另外,它也不是雪完全停了以后扔下去的,因为瓶子上面盖了薄薄的一层雪,说明是在雪快要停之前被扔下去的。
有人会问会不会是14日之后扔下去的。不要忘了,从14日到现在,一直没有下雪,如果药瓶是14日以后扔下去的,瓶子上面不会盖着一层薄薄的雪。
所以,结论就是:这个小药瓶的确就是案发当日从楼上扔下去的,而且是在11点一刻之前不久被扔下去的。”
那个大胡子军官想了一下,说道:“好吧,小药瓶是14日那天被扔下的,这一点可以确认了。但是,是不是一定就是从楼上扔下去的呢?可不可能是有人站在楼下扔过去的?”
刘星野说:“那天我们到大楼背面的时候,发现和前院不同,后面除了几条常走的路以外,其他地方很少有人走动。那几条路上的雪被铲干净了,但其他地方一片雪白,尤其是大楼底下那一片,连个脚印都没有,也就是说在我们走过去之前,没人靠近过大楼背面。如果在雪快停的时候,有人走过去,把药瓶扔过去,雪地上一定会留下脚印的。
会不会那人站在路面那里把小药瓶扔过去的,事后路面的雪被铲干净了,脚印也就不见了?这种可能性也不大。那条路离大楼比较远,小药瓶根本扔不过去。所以,这个小药瓶只能是楼上的人扔下来的。”
那个军官马上说:“楼上扔下来的,不等于就是高桥龙一的药瓶,也可能是其他人扔下去的。”
“你说的对,为了调查那天是否有人在雪停之前往楼下扔过胃舒片的药瓶,我特地请多田君做了调查。重点调查那些有胃病,而且是吃胃舒片这种药的人,我甚至要他调查了14日那天从外面到司令部的人。结果发现在14日那天,不管是大楼里的人还是外来的人,都没有人朝楼下扔过这种小药瓶。
那么,他们的话是否可信呢?
我认为是可信的,因为他们没有必要在这问题上撒谎。
要想换掉药片,扔掉药瓶,这个凶手一定在14日中午11点一刻之前到过高桥龙一的办公室,而根据电讯处走廊门口守卫的登记记录,14日那天上11点一刻之前没有其他部门的人来见高桥龙一。
换句话说,那天进出他办公室的都是电讯处的人,其他部门的人根本没机会到高桥的办公室,把他的药换掉。所以,其他部门的人不可能是凶手,也就没有必要在是否扔药瓶这个问题上撒谎了。
朝楼下扔药瓶又不是什么大的罪过,承认了也不会有什么事,在这种小事上撒谎,反而会给自己带来麻烦,所以,他们说没扔药瓶是可信的。
除一个人外,所有人都回答没有扔药瓶,但是,我们在楼下确实找到了一个小药瓶,说明一定有人把药瓶扔了下来,那么是谁扔的?
运用排除法,既然其他人都没扔,那么扔药瓶的只能是那个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的人或者是他身边的人,而这个没有回答问题的人就是高桥龙一。因为他已经死了,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何况就算他活着,他也不会朝楼下扔小药瓶。既然不是高桥龙一扔的,只能是他身边的人扔的,也就是电讯处的人扔的。”
一个特高课的军官问:“会不会是犬养浩扔的药瓶?”
“不会。”刘星野说,“犬养浩和两个宪兵是下午1点左右的时候来到电讯处的,而这个小药瓶是在雪停之前,也就是11点一刻之前被扔下去的,所以,不会是犬养浩扔的。”
这个军官接着问:“电讯处的人扔的药瓶,不一定就是高桥龙一的药瓶吧,他们没人有这种药瓶吗?”
“电讯处也有几个有胃病的人,但没有高桥龙一这么严重,他们中没人吃这种胃药,手里也没有这种药瓶,所以,这个被扔下来的药瓶只能是高桥龙一的。”
情报处那个满脸胡子的军官又问道:“你为什么说不会是高桥龙一扔的,也许就是他自己扔的。我听说高桥龙一在专业上是天才,但是在生活上比较马虎,说不定他随手就把小药瓶给扔出去了。”
“我说不会是高桥龙一扔的是有道理的。
其一,高桥龙一的办公室位置很特别,是在走廊的尽头,里面有两扇窗户,一扇朝着前院,也就是南面,一扇朝着大楼侧面,也就是西面,没有一扇是朝着大楼背面的,也就是说从他办公室里无法把小药瓶扔到大楼后院那个位置上;
其二,扔小药瓶的地方很特别,高桥龙一不可能去那里扔东西,这一点我会在后面进行解释;
其三,这个小药瓶上没有指纹,显然是被人擦去了,如果是高桥龙一扔的药瓶,他有必要在扔之前把指纹都擦去吗?擦去指纹的人显然是想掩饰自己。
基于以上三点,所以,我才会说高桥龙一不可能自己把药瓶扔下去。
发现药瓶的时候,我说过如果药瓶里有药片,瓶子上可能会有指纹,如果没有药片,应该不会有指纹。
如果瓶子里有药片,说明扔瓶子的人比较粗心或者慌乱,这种情况下,这人可能会忘记擦去指纹;
如果瓶子里没有药片,说明这人很细心地处理了药片,在这种情况下,这人不会想不到把指纹也擦去。
事后经过检验,发现瓶子上面确实没有指纹。”
西村听了之后频频点头。当时刘星野是对他说这番话的,只是那时他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现在终于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