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老师教导有方。”
“星野,你就不要谦虚了。教导有方,警校每年毕业那么多学生,有几个能像你这样的。据我所知,在新京高等警官学校,你的专业成绩也是第一,但综合成绩却排在第三,这是什么原因呢?”
“是政治和经济两科拖了后腿。我喜欢破案,对政治经济实在提不起什么兴趣。”
“这很正常。我总是说,年轻人嘛,就应该把精力放在专业上,少关心政治。哎,星野,当时不是很多人希望你毕业后留在新京吗,你怎么又回到哈尔滨了?”
“白厅长,我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专业上我还算过得去,可是要在新京那种地方混,光有专业能力还不够,还需要其他方面的能力,甚至这些能力远比一个人的专业能力更重要,而这正是我所缺乏的,也是我不太喜欢的。另外,我喜欢在家乡工作,说老实话,新京对我其实没多大吸引力。”
“聪明。”白俊毅打了一个响指,“星野,你回来就对了。新京那地方,勾心斗角得太厉害,实在不适合年轻人发展。像你这样的人才,回到哈尔滨肯定会受到重用的。你这一步算是走对了,你看,才几年功夫,你就当上小队长了。哎,对了,许奇和你是同一期的吧?”
“对,我们在新京高等警官学校是同一期的,我们还是室友呢。不过,在哈尔滨警校,他比我高一届,他是参加工作一年后才去高等警官学校的。”
“许奇也是一个人才啊,工作才一年,表现就很出色,所以咱们警察厅才保送他去新京深造。当然了,星野,你比他还厉害,没工作就去深造了。”说到这里,白俊毅感慨道,“咱们警察厅这几年满打满算,也就出了你们这两个人才。咱们警察厅每年都保送几个人去新京学习,但他们全都成绩平平,和你们俩根本没法比。”
刘星野问:“对了,厅长,最近怎么老没见着许奇呢?”
对于这个老同学,刘星野是再了解不过了。许奇做事稳重,心机很深。从高等警官学校毕业以后,回到警察厅,他很快就破获了一个地下组织。虽然他几乎和刘星野同时被提拔为小队长,可是,许奇是情报科的红人,而情报科又是特高课眼中的红人,刘星野的风头虽然强劲,但他只是侦破刑事案件,在日本人眼里,地位自然不如许奇了。
最近两个月没见到许奇,刘星野担心他在执行什么任务,恐怕对地下党不利,他用各种方式打听过,可是,什么都打听不到。这会儿,他假装随口一问,想探探白副厅长的口风。
白俊毅只是含糊地一语带过:“他可能有什么任务吧。对了,星野,在高等警官学校,你们都是用日语授课吧?”
“是啊,所有的教员都是日本人,教材也都是日文的。”
“那你的日语一定相当不错吧。”
“还行吧。”
刘星野有些纳闷,今天白副厅长为什么一个劲儿地问起自己的学历来了。
“来,来,别光顾着说话,喝咖啡,别辜负了朱秘书的一片好心。”白俊毅喝了一口咖啡,“星野,你来的时候,侯科长跟你交代了什么没有?”
“也没说什么。”刘星野放下咖啡杯,“他只是让我来一趟,说你有事找我。”
“他没说是什么事?”
“这个倒没说。”
白俊毅心中暗骂侯敬堂:这个老狐狸。
原来,昨天晚上,白俊毅接到松本的电话,松本要警察厅明天上午派一个人来调查高桥龙一被杀一案。白俊毅接到电话后,不敢怠慢,赶紧打电话,把几个科长都叫到了警察厅的会议室。
这时候都快半夜了,这些人有的已经睡下了,有的还在打麻将。他们被从家里叫出来,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
白副厅长把松本的意思跟大家说了一下,大家一听就明白了。对于司令部发生的事,他们都有所耳闻,但都不知道详情,白俊毅门路广,也只是比他们多知道一点。不过,这些人都是老油条了,对军部和k机关之间的矛盾非常清楚,马上就明白了,这根本就不是让他们去查案,而是去当受气包,这种事情讨好了一方,必定得罪另一方,所以,谁也不愿意趟这趟浑水。
看他们不吱声,白俊毅只好点将了。“连科长,你们特务科能不能派一个人过去?”
连奎说:“厅长,咱们特务科抓人行,可是调查这种事不太在行,我看还是宋科长派人去吧,他脑子好使,而且和日本人走得很近。”
虽然白俊毅只是副厅长,但是,在警察厅里,大家都叫他厅长,巧妙地把副字漏掉了,白副厅长一开始还假模假式地纠正一番,后来也就听之任之了。
“对啊,”白俊毅转向宋科长,“宋科长,你跟日本人走得近,再说查地下党的事,你们情报科也拿手。”
宋介说:“厅长,查地下党我们是拿手,可是,我发现这次日本人要查的不是地下党,他们这次是想把案情搞清楚。这次要查的其实是一个密室案,这方面,非得是破案高手才行。咱们警察厅里的破案高手,可都在老侯那里呢。”
侯敬堂赶紧说:“这是个密室案不假,可是,这案子涉及到地下党的卧底大寒,说到底,这还是一个查地下党的案子,这方面还是宋科长拿手。”
“行了,你们都别推来推去了。”白俊毅赶紧制止他们的争论,“我想起来了,松本课长在电话里特地交代了,要我们派一个破案高手过去,所以,老侯,你也别谦虚了,这人就你们刑事科出了。老侯,你打算派谁去呢?特高课把这么重要的案子交给我们,说明对我们警察厅的重视,你可不能弄一个四六不靠的人去对付日本人啊。”
和其他几位科长一样,侯敬堂听白俊毅一说,就知道这不是什么好差事。
他一下子就想到了刘星野。
不过,他并不是希望刘星野去把案子给破了,而是希望刘星野去栽个大跟头。
刘星野是他最得力的手下,刑事科超过一半的案子都是他侦破的,刘星野的能力自然没得说。侯敬堂认为年轻人有朝气,锐意进取,不是什么坏事,但是,刘星野显得意气风发得有点过头了,而且过于锋芒毕露了。
在社会上打拼了几十年的侯敬堂深知,要想在这个世道里混,不能太张狂了,否则会遭人忌恨。私下里,他也曾劝过刘星野,要他收敛一下,不要那么张扬。但是,年轻人对这种话根本听不进去,尤其是像刘星野这样出类拔萃的人。
有时候,侯敬堂甚至希望有什么案子能把刘星野给难住,让他吃点苦头,得到一点教训,可是,不管他把什么样的案子交到刘星野手里,这小子最后总能把案子给破了。什么案子都难不住他,这下,侯敬堂的忠告也就只能当耳旁风了。他只能看着刘星野和他的手下每天唱着《一条麻袋》招摇过市,却徒呼无奈。
侯敬堂一想,眼前不正是一次好机会吗?高桥龙一这案子不正是自己一直想要给刘星野找的那种破不了的案子吗?
这个案子难度太大,日本人自己也破不了,所以才会要警察厅帮忙。这不就是块大石头吗,让刘星野这个鸡蛋去碰碰,让他吃些苦头,栽个跟头,这对他的成熟并不是什么坏事。
当然了,这个跟头栽下去有点大,换一般人可能会受不了,可是对刘星野这样心高气傲,恃才放旷的人来说,一般的跟头他根本不在乎,唯有这种让他摔得鼻青脸肿的大跟头才会让他刻骨铭心。
于是,侯敬堂对白俊毅说,他打算派刘星野过去。
刘星野的名字一说出来,在座的人都一致叫好。
刘星野是警察厅的第一破案高手,由他出马,别人自然没什么可说的。不过,这些人叫好的背后,却有着不同的心思:其他科室的人看到这桩苦差事落到别人头上,乐得看热闹;侯敬堂想的是让刘星野去吃点苦头;白俊毅想的却是案子破得破不了另说,但是,派去的人一定得能代表警察厅的形象,刘星野相貌堂堂,才华横溢,尤其日语流利,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
这会儿,白俊毅一听侯敬堂什么都没跟刘星野说,立刻就明白了侯敬堂的想法,这个老狐狸是怕刘星野知道了实情后会知难而退。
白俊毅一琢磨,我也不能说,万一刘星野跟我打退堂鼓怎么办,这小子机灵百出的,说不定弄出什么借口来,不如直接打发他去特高课,等他见了松本课长,再想退出也来不及了。
于是,白俊毅说:“这事也不能怪你们侯科长,其实,他也不知道是什么事。”
刘星野问:“厅长,那你找我到底是什么事呢?”
“其实,也不是我要找你,是特高课要咱们派个人过去一趟,帮他们查个案子,松本课长亲自点了你的将。星野,你现在的名气可真是不小啊,连松本课长都知道你了。”
刘星野一听是特高课找他查案,马上想到了小岛纯子。他心里纳闷,日本人不会这么快就知道这个案子了吧。
于是,他问道:“是什么案子呢,日本人还要咱们过去帮忙?”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白俊毅打了一个马虎眼,“你过去就知道了。不过,星野,这可是一次难得的好机会啊,别人想得都得不到呢。如果你真能把这案子给破了,那你在日本人眼里,地位可不是一般地高啊,到时候可别忘了我啊,哈哈哈。”白俊毅一个劲地给刘星野灌迷魂汤。
对白俊毅的话,刘星野半信半疑。“那我什么时候过去?”
“你把手头的工作交代一下,马上就去。我派车送你过去。”
“那倒不必了,这么近的路,我走着就到了。”
“哎,一定要派车送,咱不能让人家把咱们警察厅给看扁了。记得带上几张一寸相片,可能要办什么证件。”
离开了白副厅长,刘星野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发现侯敬堂也在。
刘星野把见白副厅长的经过,简单地跟侯敬堂说了一下,然后把手头的工作向杜明辉几个人交代了几句。他特地嘱咐杜明辉,要他告诉在医院的宋小毛,一定要把小岛纯子保护好,不能出纰漏。
刘星野从抽屉里拿出几张一寸照片,放进口袋里。
侯敬堂问:“星野,你看晚上抓捕劫犯的事儿——”
“科长,放心吧,一切都安排好了,明辉带队去就行。”
“那好,那好。星野,你就赶紧去特高课吧,日本人的事儿耽误不得,这边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
侯敬堂听了刘星野的话后,知道白俊毅也没把实情告诉他。他看着刘星野的背影,在心里默默地说:星野啊,我这可都是好心啊。但愿你小子这次能吸取一点教训,早日成熟起来,以后别那么张扬了。
刘星野来到楼下,看到白副厅长的司机果真在车里等他,他也就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