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这里黑乎乎的,在手电光的交叉照射下,一切看上去显得有点不真实。周围是一圈看热闹的人,看不清脸,只能看到一颗颗人头在攒动。
刘星野说这里黑灯瞎火的,什么都看不清楚,今晚勘查现场是没戏了,明早再说吧。他命令两个人守在现场,吩咐手下把当时所有在现场的人都带回派出所。另外,他要宋小毛把王医生也请去,他特地交待,对王医生要客气点。
这里的人大多是刁民无赖,向来不把官家人放在眼里。听了刘星野的话后,大家互相瞅了一眼,呼啦一下子,围观的人群散去一大半。
刘星野见状高声说道:“不去的吃牢饭,去的吃热饭。”
人群立刻站住了。
有人问:“警爷,牢饭怎么说?热饭怎么讲?”
“牢饭,就是去牢里给老犯们端屎盆子;热饭,就是今晚这一顿,局子给包了,大鱼大肉没有,窝头咸菜管够。”
那几个先到现场的人都是属于有上顿没下顿的主儿,所以才有那份闲心跑进胡同里瞧热闹,一听还有这好事儿,虽然咸菜窝头不是什么好吃食,那也是一顿饭啊,退一步说,总比去牢里给人家端屎盆子强多了。
一班人都叫起好来,拔脚就要出发,只有那个最先发现伤者的妓女还在那里唧唧歪歪,说她今晚还有生意要做,她可耽误不起。
刘星野问她是想耽误今晚的生意,还是想耽误今后一个月的生意,那个妓女立马赔上笑脸,谄媚地说要是客人都像刘警官这样英俊潇洒,她宁可倒贴一个月。说着抬起胳膊肘就往刘星野的肩膀上搭。刘星野一侧身,那个妓女一个趔趄,差点闪了腰。
“半年,倒贴半年还不行吗?”妓女央求道。
“你就是倒贴一辈子,也是你占人家便宜啊。”几个闲汉在一旁嬉皮笑脸地起哄,“要不,你倒贴我们哥几个得了,不多,半个月就够了,嘻嘻。”
那个妓女起脚就踢,几个闲汉笑嘻嘻地躲开,嘴里依旧不三不四地说着荤词。
“行了,”刘星野一摆手,“都别扯闲篇了。走吧,派出所的招呼。”
……
……
一帮人跟着警察来到派出所,正好遇到方所长下班出来。
刘星野说,方头啊,今晚得借您的宝地一用。
老方笑起来,说行啊,就我这破地方还宝地呢,星野老弟,你随便用,别客气。不过,茶可给我省着点用,上回你小子喝完茶,把我茶叶盒都给顺走了,连茶叶沫都没给我剩下。
刘星野说方头,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呢,你别忘了,过后,我不是还给你送了一只烧鸡了嘛。
老方说其实我这次是想吃烧鸡了。
两人哈哈一笑。
老方一看表,说行了,你们哥几个先练着,我就不奉陪了,今晚我得回去垒长城去,那边三缺一,我不到场,开不了锣。
刘星野说好啊,方头,那你就替我多输两把吧。
老方听了直喊呸呸,说你小子真不地道,我这几天手气太差,今天好不容易找到点感觉,你小子就咒我输,我借你地方,你就这么报答我,什么叫恩将仇报,什么叫好心当成驴肝肺,你小子占全了。
刘星野说方头,你这就不明白了,你手气越差,你老婆手气就会越好,这叫阴盛阳衰,反正最后钱落到你们两口子手里,里外里你们还是赚啊。
老方听了大惊失色,说你小子怎么知道阴盛阳衰呢,为了晚上这场麻将,我白天特地找了人算了一卦,算卦的跟我说什么阴盛阳衰,我还纳闷呢,这算卦的怎么对我们两口子床上那点事儿知道得那么清楚呢,闹了半天说的是打麻将啊。
“星野老弟,老哥我就借你吉言了,今晚要是我们两口子赢了,明天我请你吃烧鸡,要是输了,对不起,明天你得请我吃两只烧鸡,另外那只是我替我老婆吃的。”
刘星野笑着说:“你也不怕撑死。”
从警校毕业后,由于成绩优秀,刘星野被直接保送到新京的高等警官学校深造了一年,回来后直接被分配到了警察厅刑事科。
和其他喜欢坐办公室的人不同,他喜欢往下面跑,他申请先到下面的派出所干一年,增加些实际经验,上司对他的想法大加赞赏,并且大力支持。就这样,几年的功夫,刘星野跑遍了哈尔滨的各个分局和派出所,破了不少案子,也和下面的人都混得像哥们儿一样。
刘星野进了老方的办公室,大大方方地打开了茶叶盒,一边让手下沏茶,一边掏出钱,吩咐派出所的两个值班警察去外面给大家买吃的,顺便再给那些证人买些窝头和咸菜。
那两个警察惊呆了。
“星哥,你真请街上这帮货吃东西啊?”
“废话,说出去的话还能当屁放了。再说了,又不是请他们吃什么好东西,不就是窝头咸菜嘛,你星哥还请得起。”
两个警察边往外走边议论,说还是星哥够意思。
刘星野手下中个子最矮、年龄最小的宋小毛把沏好的热茶端过来。刑事科的人都知道,这刘大神探不讲究吃,也不讲究喝,就是好喝茶。
刘星野接过茶缸,吹了吹飘在水面的茶叶沫子,美美地喝了一口后,吩咐手下把目击者挨个叫进来问话。
那几个最先赶到现场的人挨个介绍了当时的情形,一圈问下来,刘星野把情况大致都了解了。大多数人都表示以前没见过那个受伤的女人,也有人说好像见过,但到底是哪个人也拿不准。
对于是否见过那个拉车的,几个人也争辩起来。有人说是老铁;另一个说他看错了,老铁不是那种打扮,也没那么高,可能是老韩;还有一个说既不是老铁,也不是老韩,是个没见过的人。
对妓女提到那个车夫胳膊有些不灵便的情况,刘星野格外感兴趣,追问了一下细节。也正是在这个时候,那个妓女想起来,那个车夫不灵便的是右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