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壁残垣,一片狼藉,满地皆是墙体落石,倒的倒,塌的塌。天阴沉得吓人,厚重的乌云遮住了几乎所有的光线,让周遭黑得可怕。间或传来的雷声响彻这个阴暗颓败的世界,陡然一亮的闪电照亮四周。
遍地都是死尸,将士的,平民的,无论男女老少,堆了一地。尸体脸上尚有血色,看样子是战争刚刚结束。
如果世上真有地狱,必是这里无疑了。
地上大片大片的血迹尚未干涸,正缓缓地流着,逐渐汇往一处。
血流汇集处站着一个男子。一身黄金战甲一尘不染,在这阴郁的世界里仍旧散发着灼灼光华,甚是夺目,与木柘宫前的凄惨景象形成鲜明对比,颇有一番讽刺意味。
他身形壮硕挺拔,如一棵苍松,手执一把银色宝剑,同样散发着不可一世的光芒,是寒霜剑。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异常冰冷,如同君王般睥睨着眼前的萧瑟之景。这群人竟是如此不堪,他还未曾使出八成功力就已然倒下,如今放眼望去,连个活人也没有,他不禁有些失望。
他闭上眼,耳朵微微一动,似乎是有了什么发现,再次睁开的眼里多了一丝戏谑,皱紧的眉也微微舒展开来。右手握紧了宝剑,缓缓迈开步子向殿内走去。
刚刚那场战争的主战场显然是在殿外,殿内未有什么损伤,只是空无一人。
虽说是个宫殿,与寻常的宫殿比起来还是寒酸了些,没有满殿的金光璀璨,也没有华美宝石星罗棋布,大殿中央甚至连个豪华点的宝座也没有,那里端正摆放着的堪堪是一把藤椅。整个大殿倒是被装点得鸟语花香,生机盎然。
殿内大片大片的绿,到处开着鲜艳夺目的花,一派争奇斗艳之景。唯一入那来人眼的就只有那六根足有三人粗的梁柱,其上绘有金色盘龙和火凤,显示出那么点王气。
他的靴子踏在白色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在整个空旷的大殿里回荡。他朝四周搜寻了一番,似乎对这大殿没什么兴趣,反而对着一根柱子邪魅一笑,又接着往中央藤椅的方向走去。
一步一顿。
他的脚步声格外清晰,却让人不寒而栗,犹如夺命的死神提着剑缓缓走来。
他在离宝座三步远的地方突然转身,向一旁的门厅走去,刚迈了两步,身后突然一声爆喝:“阮肖钰,拿命来!”
他倏然转身,手提剑起,一道寒光突现,向来人急急劈去。来人躲闪不及,转身间手臂已然被划开一道口子,血流不止。他不顾手臂的伤口,再一次向那人砍去,那架势如同着了魔,双眼发红,口中爆喝,提刀直冲。
但那名唤阮肖钰的男子似乎不以为意,只灵巧一蹬腿,整个人向后退去。那人似乎没想到他竟然突然后退,距离没有估准,只得中途再度使力,正是这一瞬间,一个金色身影突然出现在眼前,来不及做出反应,胸口便遭一记重击,“噗”的一声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那金甲男子似乎没有要乘机杀他,而是再次退后,开始打量起眼前人来。这男子已是中年,身体难免有些发福,此刻正以刀撑地喘着粗气,但其相貌比起寻常这般年纪的人还是年轻许多。
但他阮肖钰识人最是厉害,任他何人都逃不过他这双琥珀色的眼睛,这人一看就不是他的对手。不过他还不想杀他,毕竟东西还没拿到。
见那中年男子只顾喘粗气,金甲男子终于开口问道:“洄生铃在哪?把它给我。”他的声音冰冷到极致,听得人汗毛直竖,这样一个人,是从那千年寒冰里走出来的吧。
中年男子抬起头来,直勾勾盯着他说:“哼,我交给你就能让我这些死去的族众都活过来吗?我告诉你,就算拼上我这条命也不会让你拿到,你死心吧!”
金甲男见他不肯示弱并无担心的神色,悠悠开口道:“交给我,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点,这殿里的另外两人同样如此。”
中年男子一惊,他竟已发现这殿内还有二人,看样子是躲不过去了,但那是他的妻女,他怎能忍心看着她们被杀。可那洄生铃威力巨大,倘若落入眼前之人手里,不知还要屠害多少生灵。想到这里,他深知自己已然无路可退,不禁流下两行清泪。
他一脸视死如归,向眼前人说道:“枉我陆?一生为善,恪守道义,守这一方安宁,最终还是落得这么个下场。阮肖钰你记住,你,天帝,还有整个天族,终会为今日所为付出代价,我木族今日所遭受的你们迟早也会经历。”
说罢,那自称陆?的男子使出全身真气,化作一道强烈的绿光护在周身,他在绿光的掩护之下向那人逼近,手中的刀亦是光芒大作。这次,那金甲男子没有丝毫退避,他迅速将剑提起,宝剑此刻也满是银色剑气。
这陆?摆明是要和他同归于尽,躲是没有用了。
兵刃相见,顿时光芒大现,着实刺眼,天地间一时只剩下这绿白两色。这光渐渐向外扩散,内部的情景才渐渐显现开来。
中年子此刻已躺倒在地,眼神凄迷,吊着最后一口气。另一边,金甲男子只是受了些伤,他单腿跪地,用宝剑撑着身体,嘴角流下的血迹被他一把抹去。他起身走上前去,眼见着那人满眼怨气地在自己面前断了气。
陆?已然死了,金甲男子又往门厅走去。
此刻,门厅内一帘绿色帐幔之后,两个女子依偎在一起,必是那陆?的妻女无疑了。
想必是知道那金甲男子的厉害,两人脸上皆是浓得散不开的恐惧。
天族的战神,从无败仗亦无敌手的阮肖钰竟是这样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眼见他一步步逼近,母女二人自然不是他的对手,也许今日注定要全族死在他的剑下了。母亲从袖中拿出一个斗大的环,上面挂着七个大小不一的金铃铛,金光灿灿,煞是好看。这,就是“洄生铃”了。
母亲对女儿说:“苓儿,拿上洄生玲赶紧走,找一个他们天族寻不到的地方好好活着,再也别回来。”
“不,娘我不要。”女儿含泪说。
“听娘的,你今天必须走。我族守护洄生玲万年,今日你必须带着它走,你是我们木族最后的希望,只要你不死,我们一族就没有亡。”
母亲已是满脸泪痕。
茯苓苦苦哀求,求母亲不要留她一个人,她宁可战死也不要一个人独活。但母球语气坚决:“不,你绝对不能死,若你死了,我族世代守护圣物的心血就白费了。接下来我要说的话你听好,苓儿,你是这当今世上唯一能使用洄生铃的人,上天注定你和它有着割舍不断的联系,只是这如何使用尚无人知晓,想来缘分到了,你便能悟出来。只要是你的血脉,就有把握使用它,我族世代守护它,这是圣主时期族长便有的使命,决不可在这里断了苓儿,我们不能做木族的罪人,所以,你必须逃!”
“娘,族人都死了,我们一族都亡了,做不做罪人有什么区别?”
母亲握住茯苓的手,顿了顿,含着泪说道:“天族的天帝觊觎洄生玲已久,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这次之所以要屠尽我木族满门就是因为这洄生玲,决不可让圣物落入天族手中。他早就想解开这圣物之谜,若是他们成功了,后果不堪设想,到时这天界恐怕就只剩他天族一族了。你活着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苍生,所以你一定要逃,逃到一个天族找不到你的地方,把我木族血脉延续下去。现在这世上知道你真实身份的人如今只剩我一个了,等我一会儿死了,这世上就再没人认得你了。”
“娘!”茯苓泣不成声。
“苓儿,带着它,活下去!”母亲含着泪给茯苓戴上了面纱,逼她赶紧从后门逃走,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回来。
母亲眼里噙满了泪,转身离开,刚走两步,又忍不住回头嘱托:“记住,苓儿,不要为我们报仇。”说罢立刻转了身,怕再多看女儿两眼会更舍不得就这么轻易离开。
茯苓一人愣在原地,眼泪不住地往下流,视线模糊到什么也看不见。但她想到母亲的话,又无奈转身,迅速从后门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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