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絮絮叨叨说着什么,旁人却连半分敷衍了事的心思都没有,只顾着往前走。青苏不死心地搜寻着师父的气息,期盼着她下一刻就会出现在周围,可任凭他如何左顾右盼,都不见她的踪影。
跟在玉竹的身后默默地走着,恍然间听到一声:“臭小子,你最近有没有见到一个与姑奶奶长得极为相似之人?”
青苏明显看到玉竹有一瞬间的停顿,淡淡的应了一声:“没有。”
“你仔细着点,小心别露了破绽。”赤芍微微抬眸看了青苏一眼,尔后紧紧跟着玉竹。
青苏微微蹙眉,低着头一言不发,思绪一下子飘得老远。
赤芍一边留意着青苏的反应,一边默默地往前走,“其实吧,你想引师父出来,也不是没有办法。你只要将你时刻小心压制的妖气放出那么一点,势必会引来妖族,与那小妖交手时再一不小心露出点马脚,届时师父见了,定会不顾一切地出手相助。”不着痕迹地微微一笑,说不出是何种意味,“主意是破了点,但有用啊!”
说着说着,她的双耳竟悄然无声地发生了细微的变化,青苏看着眼中,却是闭口不谈。反倒是玉竹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声,此时四处静得出奇,唯她这一声实在叫得惊心动魄,令人毛骨悚然。
玉竹眸中的光芒闪了闪,握了握拳头,停下来一言不发。等玉姝叫够了,才指着赤芍颤颤巍巍地说:“妖……她是妖啊!”
赤芍的眼中闪过刹那的惊慌,却仍旧强行稳定心神,隐隐有些玩笑的意味,“不过是些微末的把戏,不必放在心上。”
玉姝咽了咽口水,手中的鞭子就要落下,却被玉竹紧紧抓住,“够了。”
她的身子轻颤了一下,咬着牙很恨地盯着赤芍。尔后便悄无声息地一路向西走去。
青苏只觉得越来越冷,看了一眼同行的三人,却没有发现一丝一毫的异样,赤芍常年居住在妖族,如今到了这里,一时兴起,有心游赏一番,却不得不时时留意着四处。
然而,与赤芍不同的是,玉姝仿佛对这些罕见的东西不屑一顾,只是将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赤芍的一举一动,有意无意间看向青苏。
青苏低着头看向隐隐透着伤痕的手臂,几日前不动声色地将赤芍胡乱涂上的药拭去,换上师父往日给他的药,不过几日,便好了一大半。只是难免留下这些浅浅淡淡的伤痕。
“臭小子,我们走到前头去歇一歇。”
青苏微微颔首,却是缓缓停下来,他心知肚明,师父无论如何也不会将赤芍再卷入这等是非之地,更何况,赤芍一见了那人,便心生顾虑,也不可能这般莽撞地闯了进来。他知道湖底的那妖物定是如他所预料的那般,一直都跟着他,只是为何迟迟不肯现身相见?
有许多次,玉姝忍无可忍举起鞭子的时候,隐隐约约就可以见到妖气乱窜,这绝非是玉姝便能引来的。只是,那妖物为何迟迟不肯现身?
“臭小子,你停在那里做什么?”听着赤芍微微有些颤抖的声音,青苏抬起眼扫了一眼她所在的方向,只见到玉姝的眉宇间的黑气乱窜,很快就不省人事了。
电石火光之间,脑中渐渐浮现出一道人影,“你师父为何会任由赤芍教给你与妖魔鬼怪打交道的法子?”
青苏有些错愕,“云珩?”他不是?
他却好像没有看向青苏一般,自顾自地坐在船边,而他的身旁静坐的,是师父?师父为何会在他身旁?青苏往后退了退,倾漓剑察觉到有异,有些蠢蠢欲动,青苏瞬间就明白了什么。
***
赤芍远远的看着,正要让青苏快些走,那剑快得出乎意料,不可置信地看着倾漓剑穿透自己的身子,青苏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冷哼了一声,“倾漓剑孤寂了许久,也该尝尝血的滋味。只是就这么输给一个初出茅庐的小鬼,还真是有些不甘心呢!”
说着说着,青苏觉得她的面容越来越模糊,远远的飘来一艘小船,船上立着一个身着喜服的女子,不时哼着小调,慢慢地消失在雾中。竟是传言中的那个女子么?
倾漓剑划破云雾,回到了青苏的手中,他四处望了望,这妖物既能化作师父的模样来骗他,势必也化作了旁人的样子出去坑蒙拐骗。只是,她究竟想要什么?若只是无关痛痒的逗弄着擅闯此地的生人,她大可不必耗费这么多的心思。
收了倾漓剑,仍旧往回走,身上的寒意也渐渐消了下去。只是未料到不过离开数日,这里竟是流言四起,一时之间魂灵之说闹得满城风雨。
前头匆匆跑来一个极为眼熟的人,俨然就是客栈的店家,只是缺不同于那日的意气风发,他此刻佝偻着身子,手里拄着一根棍子。不时向来往的行人讨要食物,却被人赶了又赶,不得已往后缩了缩。只是,见到青苏的一瞬间,脸色变了又变,随后喃喃念着什么慌不择路地跑开了。青苏不慌不忙地跟着他,一直走到一处破落不堪的地方,他见青苏仍旧阴魂不散地跟着,先是恶狠狠地威胁了一声,见青苏仍旧站在那里,一脸寒意。跪下来用力地磕头,只听到一声接着一声的扣头声,“饶了我吧,饶了我吧……既然都死了,好好的去轮回,就放过我吧。”
“你说什么?”眸中的寒意渐渐凝聚,死死地盯着瘫软在地的人。
他抖抖索索的也说不清,青苏施法令他昏睡过去。心中虽有疑惑,却无从说起。眼下最要紧的是找到师父,步履匆匆地向那条路的尽头走去,红墙瓦立,显然与这里格格不入。青苏用神识扫了一眼四周,果然就如同他初来的那一日一般,满界的黑白之中,唯有这一处隐隐透着色彩,将腰间的铜铃递给看门的侍卫代为通传之后。恍然听到一声嗤笑,许是笑他不自量力罢了。青苏假装什么也没有听到,大步走进这座府邸。
府内早已茗香等候,跟着他的下人一边小心地引路,一边试图打探着青苏的来历,青苏不动声色地避开。
“公子请在此稍后,少主即刻……”
“退下吧。”
话音未落,青苏身旁的下人瞬间消失不见。
青苏抬起眼,迎面而来的是一位女子,看上去像是个刚及笄的小姑娘,讨喜的圆脸,双目顾盼生姿,看上去很是讨喜。青苏想起来了,她就是那日拉着他就唤他爹爹的人。想到这里,青苏下意识地想往外走。
她将青苏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尔后坐到青苏的跟前,语出惊人:“我每每看着这张脸,也觉得爹爹怎么说也是风华绝代,我都能长成这样,定然是因着母亲的缘故。”一边说一边叹气,像是感叹着什么。
青苏微微眯起眼,脸色越来越难看,她见了反而笑得更欢,“果然,只有提到她,你才会露出一丝的怒意。”尔后自顾自地玩弄着铜铃,“你不说我也知道你为何来这里,不过么,那是你师父,又不是我师父。”笑嘻嘻地看着青苏,才不管他越来越冷的脸色。
铜铃兀地响了一声,将出神的青苏惊醒,“爹爹甘愿压制自己的妖气,也不愿让她发现异常,可爹爹难道就没有想过,你这般畏首畏尾的,反而更让人怀疑?”
青苏握紧了倾漓剑,面色如常,看起来很是沉得住气,心里却早就掀起了波澜,他并非惊异于她第一眼便看穿了他的异常,而是……
她轻笑着看着眼前的一幕幕,青苏每每借着出去的借口到了那棵血树下,都会有不同的妖前来。爹爹呀爹爹,这点把戏过了那么多年,还是一点都没变。
她越来越觉得无趣,爹爹的记忆中,除了如何除去那一身的戾气,便是那道坐在桌前抄着经文的身影。眼神微微闪了闪,似是漫不经心地提起那个人:“你师父跟紫苑在一处,没什么大碍。”尔后将铜铃递给青苏,继续小声嘀咕着。
青苏抬起眼看了她一眼,“你和云珩?”
她有些不可思议的看了看青苏,眼珠子转了转,“好戏开场,怎么能少得了我?”
明显的顾左右而言他,青苏也不去深思,听到师父无恙,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
子时一到,青苏就乘上了她安排的小船,去了湖上。
月色无法穿透层层的黑雾,四周黑漆漆的一片,不时传来的异响更显得此地阴冷无比。
越往湖心,湖底传来一阵幽幽的调子,断断续续,无根漂浮。随着那声音响起,湖面渐渐升起点点绿莹莹的光芒,像是笼了一层绿色的薄雾,青苏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船上的艄公。竟是那日渡他过来的人,也不去留意青苏眼中闪过的寒意,“老朽只能送公子到这了。”
说完,瞬息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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