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漆觉得有些难以置信,他就那样出现在她眼前,上前几步,走到他的身旁。待看清被困在不远处的红影,
“她为何——”
“阿漆,你将她送往丰都。”
眸中闪过一丝惊讶,他借这女子的手助她脱离了怨灵相随,祭府之运,可为何偏偏要她去丰都?“好。”
他微微抬眼看了她一眼,泽漆察觉到了,仰起头,看清了他唇边凝着的笑意,“走吧。”
一条小径被浓浓的雾气笼罩着向前方延伸,泽漆跟在他的身后一步一步慢慢向前走着,隐隐传来一阵香味,若有若无的,随着那香味越来越浓,泽漆竟听到一阵歌声,她的脑中出现了一道人影,只觉得忐忑难安。好像藏在记忆深处的回忆一下子涌上心头,让她无所适从。
“阿漆,念诵往生咒。”咫尺之距,可又隔了那么远,“这是黄泉路,你若是被迷了心智,就只能在这里徘徊。”
泽漆一震,忙默默念着往生咒。紧跟着他,半点不敢懈怠。
她一个大活人,擅自闯入鬼魂聚集之地,想想都觉得胆战心惊,到底与她知晓有怨灵跟着她不同,不过,跟在他身边,应该没什么大碍吧?
一路走着,到了三途河边,河岸边是花色如血的彼岸花映入眼帘,可是此地静得出奇,实在是令人毛骨悚然。
远远的,飘来一叶扁舟浮在半空,泽漆吃了一惊,待上了船,就见到无边无际的黑黝黝的河水。那抹红色越来越远,歌声也越来越缥缈,水面之下好像有什么不时的舞动着,默默地走近他,不再东张西望。
过了三途河,下了船,泽漆回头望了望,那船消失得太过于突兀了。泽漆这样想着,回过头,一眼就看到了那处立着的三生石,泽漆突然冒出了想要看一看自己的前世是个什么样子的想法,可是见他只管着往前走,也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小跑着跟上他。
也不知走了多久,眼前突然多了一座青黑色的墙,崔嵬高俊,泽漆跟着他,落在了城门口,经过了两重门,有瓦屋数千间,不时有男女老少在街道上走动,泽漆大致的扫了一眼,竟有数千人之多,有五六个着了皂衣的小吏对新入城的人条疏姓字,轮到他时,一脸惊讶地看了一眼,尔后甚为恭敬默默低着头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方才看时还是很长的一段路,却似乎也没有花费多少时间。
就要进殿时,门口有一个人恭恭敬敬地侯在那里,对着他行了个礼,“君上。”说完,仍旧将头无声地垂下。
泽漆看了一眼那人一脸惊慌的神情,微微蹙眉,就听到头顶传来他的声音:“走吧。”
那人甚是恭敬地在前引路,原本拉着他的衣角的手微微松开。他睨了一旁低眉敛目的泽漆,向前头的那人点点头,一路往里走去。
泽漆此时虽是噤声不语,眼珠子转了转,扫了一眼城外的人,为何都是一副表情?心里直范嘀咕,从上一次无常庙中,她便已猜到他的身份不简单,如今看来,他倒像是与这丰都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掌心传来一阵疼痛,像被烈火灼烧一般,泽漆将手握得紧紧的,好不容易挪动着脚步。
***
泽漆见多了怨灵,想来这丰都乃是魂灵之地,民间的许多传说中,丰都中哪一个不是凶神恶煞的?无常庙中虽然看不清那二位无常的面容,那双眼睛泽漆至今都记忆犹新,察觉到有视线锁住她,泽漆慢慢抬起头看了一眼。
这,真是丰都之君么?
那是个极为俊逸的男子,无端的就想起了姿容既好,神情亦佳八字,可他眸中一闪而过的凌厉却让人无法忽视。
尤其是此刻,他嘴角虽然挂着似有似无的笑,眉宇间却有隐隐的怒意。
泽漆正要进去,听到他的那一声:“君上。”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难怪他不过随口一提,自己便得了勾魂令,就连这丰都之君都对他恭恭敬敬,他到底是什么来历?今日泽漆才恍然大悟,她招惹的也不知是哪路神仙。仔细想想,自己好像没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他。
泽漆看到那位丰都之君的脸色变了有变,也不知他说了什么,殿中突然出现了一道红影。
“一个小小的罗刹,竟值得君上这般费神?”说完,静静地扫了泽漆一眼,眸中划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
那女子见没了束缚,一时叫嚣着要见那位先生,闹了一会儿后,指着泽漆大骂,泽漆只听到一声冷哼,那女子瞬间歇了声,跪倒在地,低声泣说着生前的点点滴滴,虽与玄茗所记不差,泽漆却捕捉到她言语中的那块白石。
抬起眼,一眼就看到了上首的那人越来越铁青的脸,“她不懂规矩,你也不懂规矩么?”
泽漆一震,就要上前拜见,就听到另一声极淡的声音传来,“心有怨气,即便是投进业火之中,无非也是自损功德。”
丰都之君不满地看了泽漆一眼,“本君在乎什么功德?”视线锁住静立在下方的泽漆,“想来君上也不在乎这些的,今日你既是为了她来的,此事便不再多说。”
泽漆低着头一言不发,“这功德既能成全了她,修成仙身,珩自是感激不尽。”
珩?泽漆疑惑地抬起头,朝着声音的主人看去,终究,还是无法看清。视线微微偏了偏,就见到丰都之君越来越吓人的脸色,脑中打了无数个结,定定地盯着珩。
“你叫什么名字?”
突然传来一阵????的声音,泽漆将视线收回,就见到那女子身旁多了一人,竟是这女子口中的先生?
那男子一见到那女子,猛地跪下,嘴里喃喃念着,“饶命。”
“还以为又是什么痴男怨女的悲情故事,不曾想竟是个狼心狗肺的。”泽漆顺着这声音看去,地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颗头,苍白着脸色往右退了退,察觉到泽漆的视线,他对着泽漆咧嘴一笑,“守城的小吏常说,凡是入了丰都的鬼,无一不是将世间生死看得不屑一顾的,如今看来,也不都全是这样,实在是令人发指。”
那男子也被吓坏了,整个人说话都不利索了,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便将自己在凡间所做的一切和盘托出。
原来,那女子一踏入息国王城,那男子便得了消息,彼时他已在南府长达几月,将府中的隐晦打听得一清二楚,得知她乃是南府家主的遗珠,生了心思,便伙同另一人布下了这场局,只等她入局,不料其中出了差错,那男子错手杀了那夫妇二人。尔后又连害了几人的性命,此事被南府知道了,便要处置了他,他得了消息匆匆离开,却将她骗至那处宅子,成了亡魂。
那颗头不时摇头,“我还说丰都的鬼都不恶了,原来竟是跑到凡间去了。”
泽漆死死咬住唇,瞥了一眼地上跪着的两人,一句话也不敢说。那颗头跳到泽漆眼前做了个鬼脸,泽漆顿时苦着小脸看着珩,丰都之君顿时青了脸色,指着下方跪着的男子,不急不缓地吐出几个字,“你代她受了业火焚身之苦,这满身的业障便消了一半。”
那男子被无常勾魂之时,便绕有心机的打听了业火之刑,如今听到这一番话,猛地磕头,空旷的殿中只听到他磕头的声音,“君上饶了我吧。”
“饶了你?”一声嗤笑响起,出乎意料的,泽漆竟在他近乎无情的语调中听出了怒意,“此事因你而起,若非你生了歹念,便不会害了数十人的性命。竟还这么多废话。”
那男子却只是不停地磕头,只是这一次不是对着丰都之君,而是对着那女子磕头求饶,痛哭流涕,“三娘,是我对不住你,可亲手杀你的人却不是我啊!”
那女子由满心的愤怒,渐渐变了,只是无声的看着这一幕,许久,嘴角微微露出一丝嘲讽,“是谁?”
“是……是……”
“本小姐早已罪恶滔天,杀了不过是举手之劳,你可知,我为何要放任你在祭府?无论是你,还是那位南府中人,本小姐都不会轻易放过。”
这声音极淡,却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噤,“看在我也曾倾心你的份上,你饶了我吧!”
丰都之君瞥了一眼泽漆越来越苍白的脸,收敛了情绪,嘴角微微勾起,“留下一魂,投入畜生道。”
话毕,他兀地站起身,走到他二人跟前,泽漆耳尖地听到业火灼烧的声音,极快地扫了地上的二人一眼,那男子瞬间瘫软在地,不甘地盯着泽漆,眼中尽是恨意。
丰都之君一挥手,兀自多了两道鬼影将那男子拖走,只听到一声哀嚎。丰都之君微微皱了眉头,睨了那女子一眼,“至于你,吸食凡人魂魄,扰乱丰都,入枉死城,永世不得踏出。”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