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漆就这么站在那里,眼神也不知看向何方,整个人都是冷冰冰的,直到夜幕降临,摇曳的烛光照耀着,将她的影子映在窗上,一阵????的声响传来,很快,有人轻轻推门进来,泽漆的眼睑抬了抬,嘴角勉强扯出一点笑容,“师姐。”
紫苑踱了几步,这才赶紧走到泽漆的身边,一把夺过景栎手中的杯子,面带怒容,声音却始终都是淡淡的,“上清宫的水镜险些破碎,方知你受了重伤,若来晚一步,且不说你修为尽毁,便是这条命,也——”她一时语塞,泽漆慢慢阂上双眼,脸色冷漠,尔后睁开眼,静静地看着紫苑,却又不像是在看着她。
“师姐可知,活人祭鬼之术?”
紫苑一顿,脸上的惊讶一闪即逝,尔后,轻轻叹了一声,说不出是喟叹还是其他,“阿漆没事就好。”眼中闪过难以捉摸的复杂神色,紫苑低下头,将一切的情绪隐藏在阴影中,泽漆的思绪一下子飘得很远。
紫苑抬起头,轻声唤道:“阿漆?”
泽漆回过神来,看着紫苑,缓缓吐出藏在她心中多时的疑问:“师姐,申国的占卜师是个什么来历?”
这下子,轮到紫苑愣住了,脑中逐渐浮现出一道影子,“十年前,凌游曾上山,欲拜师叔为师,只是——”
泽漆与紫苑对视一眼,之前很多的疑团好像瞬间有了头绪,“还请师姐替阿漆留意着他。”
紫苑抬起头看了她一眼,许久,点了点头。
泽漆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中,若说谁扮她连师叔也发现不了,除了师姐,她想不出还有别人。那日走得太过匆忙,施法将那位大巫师定在了洛河边上,也不知眼下如何了?
泽漆走后不久,紫苑看着窗前一晃而过的影子,微微皱眉,“谁?”
“是我。”低低地应了一声,沐轻轻推门而进,紫苑淡淡地扫了她一眼,随即就察觉到了眼前这女子的不同寻常。竟是洛河戾气所化,可她身上并无半点狠厉。
“阿漆——”话音戛然而止,沐很快就发现自己动弹不得。她卯足了劲想要挣脱,却始终无可奈何,最后只能停手,静静地站在那里。
“你可知随意占了凡人肉身的下场?”极为平淡的语气,听在沐的耳中却恍如晴天霹雳,她的脸色瞬间苍白不已,脑中一片空白,双手无力地垂下,灰白色的嘴唇了动了动,缓缓吐出几个字:“知道。”她张嘴极力想要辩解什么,可是一看到紫苑那副淡淡的样子,只好低下头。
“凌游?”紫苑施法去解眼前这人身上的术法,一股熟悉的感觉窜入脑海,沐听到这个名字,瞪大了眼睛看着紫苑,回过神来,嘴角挂着小心翼翼的笑,“公子之恩,小妖感激不尽。”
紫苑微微抬了眼睑,“凌游在何处?”
“大人行踪不定,小妖不知。”沐忍不住颤抖,眼前这人眼中的寒意令她心惊,沐眼前一黑,紫苑将她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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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河牢房
陵游一步步往前走,一靠近牢房,就有一股恶臭袭来,身后跟着的人纷纷捂住鼻子,碍于他在此,并未出声。陵游定睛一看,恶鬼食人!指间一弹,那恶鬼受惊之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空气中仍有血腥味飘散,陵游罢手让众人离去,那人见了他,发出咯咯咯的笑声,眼中闪过难以捉摸的情绪,陵游只觉得一股寒意自脚底窜上,凌游淡淡地扫过牢房的一角,寒意很快就消散下去,眉头一挑,话语中慢慢的都是嘲讽:“阁下竟将一身血肉祭与恶鬼,当真叹为观止。”
声音仿佛自幽暗之中而来,带着无尽的怨恨与寒意,眸中散发着悠悠的青光,吐出令人心惊的话:“妖帝降世,人间必亡。”
妖帝?陵游的眼神陡然间变得冷厉,“阁下一族世代镇守丰都,阁下却集了赤夷族亡灵祭了妖帝。岂不可笑?”
那大巫师的眼珠突然掉落,落在大巫师的手中,鲜血不断从眼眶里冒出,不一会儿,那人满脸是血,却毫不在意,咧嘴一笑,“申国王城之上,多少冤魂齐聚?”
陵游突然觉得这一声问的,满含着讽刺,他依旧一脸平静地站在那里,声音丝毫没有波澜,“对了,那日你的阵法虽是不错,却不足以令他苏醒。或许——”他这一番话说得倒是轻描淡写,落在那位大巫师的耳中却变了味道。他猛地抬起头,张口就要说些什么,陵游却没了与他纠缠的心思,手轻轻一挥,转身就走。方才被他赶到一旁的恶鬼又扑到大巫师的身上,身后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声,很快就消散在风中。
文竹寻了陵游好久,都被沐回绝了,“他初来洛河,事务繁忙。”
文竹干脆拉了泽漆出府,昨夜大雨之后,空气中散发着泥土的味道,洛河之危总算安然渡过,文竹放心了不少。
“阿漆,洛河之危虽然解了,大礼将至,阿漆可否多逗留几日?”
紫苑的眼睑微微颤了颤,扫过洛河城的西南方向,低着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听到文竹出声询问,面无表情地答道:“兄长不必多虑。”
文竹近乎喃喃自语:“如此甚好。”
一转身,就见到忽然冲出一人将泽漆拦下,她险些被人撞倒,文竹快步向前,那人神色仓皇,文竹不紧不慢地出声询问:“何事如此慌张?”
城中胥吏紧随其后,见了文竹二人,相互对视一眼,跪了下去:“见过二位公子。”
那人膝盖一软,亦是跪了下去,脸上却挂着欣喜莫名的笑意,结结巴巴道:“求公子救救小人。”
文竹瞥了一眼他身后的胥吏,其中二人含糊其词,一人闭口不谈,心中疑惑不已,紫苑淡淡的扫了一眼那下跪之人,这人身上的气息怎会如此熟悉?瞬间大惊失色,阿漆分明说的是捉拿城中小儿供养恶鬼,让她留意着西南方向,眼前这人跑来的方向恰是西南,此事断不会如此凑巧。
见文竹沉吟不语,那人直接跪走过来,拉住文竹的衣摆,紫苑眼疾手快地将文竹护在身后,那人却已被胥吏斩于兵刃之下。文竹大怒,“此人所犯何罪,竟当街斩杀?”
那三人将头埋得更低,不多时,府中有人赶来,文竹便命人将那三人绑了。
陵游踏入府邸,便见到一人匆匆而来,神色慌张,“公子,少公子出事了。”
陵游向院内看去,庭中跪着三人。文竹一脸愠色坐在上方,泽漆隔的远远的观望。看不清他的神情,陵游快步走到他的面前,跪下三人见了他,神色大变,哆哆嗦嗦:“大人饶命,小人也是奉命行事。”
陵游见文竹衣摆间沾染了点点鲜血,正欲出声询问,“公子,守官大人求见。”底下三人闻言皆松了一口气,眼中闪过一抹欣喜。
陵游将那三人带走后,紫苑走近,替他斟满了酒。“多谢兄长。”
他端起又放下,嘲讽道:“阿漆所言,虽是荒唐,可一向荒唐的事多了。也不差这一桩。”
“此番回了王城,定会有人上禀,兄长便要承担藐视王法之罪。”
“无碍。”
却说守官大人听下人来报,一时懊恼,唯恐事败,匆忙而至。见了陵游,欲言又止,陵游摒退左右,只余他二人。
那守官接连作揖,毕恭毕敬:“大人,此事下官也是不得已。”
陵游冷哼一声,那守官膝下一软,便跪在陵游面前,陵游向右躲开,他跪的便是申国历代先王,与他何干?一众老臣皆留于王城,唯他一人镇守一方,叱咤洛河二十年,岂是老谋深算四字便可评说?
“守官大人不必多礼,申国历代先王在上,定会知晓大人苦心。”说罢去将他扶起。
只听那守官一声叹息,这才起身。“下官镇守洛河二十年,如今天灾突至,下官也是没法子。”
“那三人当街杀人,守官大人秉公执法,岂会令城中百姓心寒?”
那守官闻言一愣,眼中闪过一抹狠厉,很快又掩饰下去。“大人说得是。”凌游见他一副皮笑肉不笑的神情,便知此事由不得他做主。
他二人相谈甚欢,守官府来报,守官大人当即变了脸色,“大人,下官告辞。”
一道人影在窗外,“公子。”
“可探听到他二人的对话?”
“今日将那三人捉拿进府一事,似是漆公子授意。”地上的竹简瞬间化为灰烬,眼中杀意丝毫不加以掩饰,若非看在他为珂挡了天雷之劫,任他为上清宫弟子,亦不得在他府中肆意妄为。
思及今日那巫师所言鬼帝现世之言,凌游心知此事上清宫断不会袖手旁观,又觉得文竹与那弟子交好未尝不是一件幸事。他这番几经思虑,不料当真有人敢在他眼皮子底下肆意妄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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